韩誉淡定地收起手机，反问了一句，“哪个姑娘？”
  杜若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如她素来所维持的端庄与温柔，但眸底却很明显地带着洞悉一切的自信。
  “躲在你衣柜里的那个小姑娘，”她说完，目光瞥向少年握在手中的手机，好心提醒道，“让她不用躲了，赶紧出去，别热坏了。”
  “……”
  韩誉第一次在杜若面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是你班级的女同学吧？”
  “不知道。”
  “你这性格还能和人家熟络起来啊？”
  “要你管。”
  “今天怎么带她去家里了？”
  “吵死了。”
  杜若每问一句，韩誉的面色就臭上一分。
  这跟他预料中的不太一样，而且杜若对于唐夏的态度，也殷勤得有点反常。韩誉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她反复提起在嘴边，所以表现出来的厌烦，丝毫不掩饰。
  杜若却没恼，耐心指导：“你跟我这样说话也就算了，跟人家小姑娘，可不适用。”
  她怎么会没发现呢？
  一进门，女孩的鞋子就摆在正当中，她想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
  但杜若对于某些家长或老师所不提倡或者严厉反对的问题，倒还算理解。不是说她有多开放，而是她对韩誉这孩子，不太放心。
  他太冷了。
  杜若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虽然长着张漂亮的脸蛋，但完全不足以弥补性格的缺失。所以她特别担心，成年后的韩誉，他的恋爱、婚姻，会不会成为一个世纪难题。
  这孩子素来倨傲不可一世，眼光也不低，想找个他能看对眼、又能忍受得了他古怪脾气的女生，怕是极其艰难。
  却没料到，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杜若很想试探一下韩誉，可后者并没打算透露分毫。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通过其他方式。
  杜若微微一笑，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母亲一生的意义，不过如此。
  看着他长大，看着他长成俊逸少年郎的模样，然后记挂着他的终身幸福，一有任何风吹草动，比谁都紧张。
  她错过了很多，但所幸并不是太晚，她还来得及赶在他成年前，帮着把把关。
  能让韩誉这小子看上的姑娘，怕是挺不错的。
  杜若揣着心思，带韩誉在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圈。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要买的，只不过刚才他借口想喝酸奶，她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扯这么个借口，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出了门。
  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下那个姑娘，若不是因为她，他们母子俩，这辈子都可能没机会一起逛超市。
  那天晚上，杜若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去挖出那个，能让韩誉给宝贝到藏在衣柜里的小姑娘，到底姓甚名谁。于是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找韩誉最好的朋友——齐回。
  齐回接到杜若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喊了声“阿姨”，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韩誉和他母亲的关系，齐回还是清楚一些的。但最近吧，好像这关系改善了不少，他没好意思问韩誉，琢磨着自己的态度，可能需要更恭敬点。
  杜若一开始比较委婉，从关心齐回的生活、学习状况入手，客套了十来分钟，才慢慢切入正题。
  齐回有先见之明，一边应付着她的电话，一边用电脑火速联系了韩誉。
  少年看到齐回发来的消息是——“你妈问我，你最近跟哪个女同学走得近，怎么回答？”
  他愣，抬起头望着在阳台上笑容满面地打电话的杜若，眉头蹙了起来。
  这难道是中年妇女都喜欢瞎操心的事儿？
  韩誉轻嗤一声，指尖飞快打下两个字——“随便。”
  齐回一句脏话差点爆出口，然而意识到隔着手机屏幕在听的人是韩誉妈妈时，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打着马虎眼儿呵呵傻笑。
  随便？那他就真的……随意发挥咯？
  齐回磨牙，感觉这两年被韩誉欺负所深埋的哀怨，都找到了一个“报复”的宣泄口。
  “阿姨是这样的，韩誉呀，他的确跟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走得很近。”齐回真诚地回答。
  杜若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急急地追问：“那女生叫什么？他们关系很好吗？”
  “叫唐夏，”齐回想都没想便道，“关系那真是好得没话说啊，一天24个小时，他们恨不得有25个小时黏在一起。”
  他夸张的描述不仅没有让杜若产生怀疑，反而让后者惊奇了一把，“这么好？”
  齐回拼命点头，添油加醋道：“阿姨我偷偷告诉您，您别给韩誉知道了，他要找我麻烦的，”他顿，听见对面的杜若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行行行”，才忍着笑，一板一眼地说，“其实韩誉早就跟唐夏表白过了，但是呢，唐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拒绝了，韩誉他可伤心了呢。”
  “啊？”杜若瞠目结舌，“被……被拒了？”
  她是真的没料到，韩誉还会有被拒绝的一天。
  但是这不是最让杜若感到意外的，她最意外的是，韩誉竟然会表白？
  “齐回啊，你没给阿姨瞎说吧？”
  “哪能啊！”齐回扯起谎来一套一套的，压根儿不会脸红心跳，“他没跟您说，是碍着面子呢。”
  “有道理……”杜若了然，随即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被拒绝的吗？”
  齐回刚想说，忽然瞥见电脑上韩誉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
  少年原本是并不在意的，因为他正忙着和唐夏聊天呢，那丫头在跟她家里人过生日，发了许多照片给他看。但是吧，杜若隔着一道阳台玻璃门，一直把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韩誉被看得心头发毛，忍不住了。
  齐回乐了，拿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摸上键盘——
  “你让我随便的。”
  他这话很有些挑衅的意味，韩誉气笑了。
  “阿姨，”齐回忽然严肃地喊了一声，“我知道。”
  “什么原因呢？”杜若十分好奇。
  齐回深呼吸，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笑场。
  然后，他慢慢说了三个字——
  “丑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