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顾清池一个多小时的忙活后,一道西班牙海鲜饭被端上餐桌，孟佳妮早就到餐桌前坐好等待了。
  顾清池将海鲜饭推至她面前时，又听她说：“顾教授,我还想要一杯鲜榨的橙汁。”
  真把他当佣人使唤是吧。
  他眼神一冷,想问她一句有完没完,可当他抬头对上她明亮含笑的一双眼时，那句话莫名讲不出来。
  孟佳妮直勾勾盯着他：“怎么啦？”
  顾清池淡淡说没事。
  孟佳妮：“你给我榨橙汁的时候要用破壁机，不要用普通榨汁机。”
  顾清池：“......”
  不停使唤他，要求还不少。
  他到厨房里,榨好一杯橙汁出来回到餐室，发现孟佳妮并没有开动那份海鲜。
  把橙汁放到她面前,顾清池觑她一眼：“怎么不吃？”
  “我在想一个问题。”
  顾清池拉开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想什么？”
  孟佳妮盯着那份海鲜饭，认真道：“在想速冻的海鲜做出来会不会好吃。”
  顾清池：“......”
  “而且我感觉这个颜色不太正。”孟佳妮说,“感觉没有我家厨师做出来的红诶。”
  顾清池环手靠在椅背上,形散意懒,声色冷淡：“你吃不吃？”
  孟佳妮抬眼看他。
  顾清池朝着厨房方向微微一抬下巴,“你要是不吃就端去倒掉，然后回房间睡觉。”
  察觉到他可能真的有点不高兴后,孟佳妮不敢再作，老实拿起勺子。
  舀起一勺海鲜饭。
  顾清池目光并未收回,注意着她手上的动作，关注着那勺慢慢被她送进嘴里的海鲜饭。
  味道如何？
  他好奇,但没问,等她主动发表尝后感。
  作为一个资深的美食挑剔者,孟佳妮钟爱一道西班牙海鲜饭,更是吃过不少顶级厨师做过，在如此的对比下，她也要如实说，顾清池手艺不错。
  他做出来的海鲜饭口感黏糯有硬芯，弹牙非夹生。
  味道相当正宗。
  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吃。
  顾清池注意到她咀嚼半晌，迟迟不语，心道许是味道不好，主动先开口：“你要吃不惯的话，我去......”
  孟佳妮打断他，笑说：“怎么会吃不惯。”
  “合你胃口？”
  “合。”孟佳妮眼角笑意加深，不吝夸奖，“没想到顾教授厨艺这么好。”
  顾清池心中暗松一口气，真怕她嫌弃味道不行开始作天作地。
  孟佳妮问他：“你不吃点吗？”
  顾清池摇摇头，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通常超过七点后就不再吃东西。
  他静静看她吃。
  看上会后，顾清池发现，她的家教应该也是极好的，用餐时背挺直，手肘不放到桌上，更不会低头找食物，而是自然优雅地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吞下。
  孟佳妮胃口不算大，没吃多少就放下勺子，端起橙汁喝，喝两口后，注意到对面的顾清池神色怠倦，整个人懒散地靠在椅上。
  与他平日里在学校的样子大相径庭，身上多出几分烟火气。
  孟佳妮找话和他说：“顾教授，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医院吗？”
  “嗯？”
  “就小时候有一次。”孟佳妮双手捧住杯子放到桌上，“我爸割阑尾住院，我在医院陪他，在病房里待着无聊，就偷偷跑出去玩，看到负一层有一扇门没关，我就钻进去了。”
  “......”
  顾清池挑眉：“停尸房？”
  孟佳妮眼睛一亮，重重点头：“你怎么知道！”
  顾清池：“医院的停尸房一般都在负一层。”
  “好吧，但这不是重点，你接着听我讲。”孟佳妮说，“当时我钻进去怕被发现，就躲在角落里偷看护士给尸体盖白布，也不敢出来，结果被反锁在里面了。”
  顾清池一怔，她小时候就这么皮？
  孟佳妮挺委屈地说：“我在停尸房被锁一整晚，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巨大阴影，太可怕了。”
  闻言，顾清池平静说：“谁让你不听话乱跑。”
  孟佳妮撇撇嘴，说：“我哪知道会被锁一整晚，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进去，再说我也不知道那是停尸房。”
  “......”
  顾清池唇角稍弯，痕迹浅淡的稍纵即逝，他问：“吃好了？”
  孟佳妮嗯一声。
  顾清池：“那你先回房间，我收拾厨房。”
  孟佳妮脚上有伤，行动不便，慢吞吞地回到卧室里，到浴室重新刷个牙，再到床上躺下，继续回复各种鱼的微信消息。
  告诉顾清池，她会为他删掉所有的人，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她在骗他。
  养鱼那么费劲，怎么舍得为一个人全部删掉，这和为一棵树放弃一整座森林有什么区别。
  她不会做这种事情。
  已经深夜一点多，孟佳妮还是没有睡意，她相当认床，娇得不行，稍有不如意都睡不着。
  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后，孟佳妮盯着界面发呆，想到自己还没有顾清池的微信，于是决定明早起来一定要到他的微信。
  加上他，把他变成众多鱼中的一条。
  第二天清晨。
  孟佳妮早早醒来，顶着满脸的疲惫，她昨晚睡得不好。一睁眼，她看见放在床头干燥洁净的衣物，这是她昨天身上穿的那条裙子。
  这说明他昨晚夜里来过。
  孟佳妮拿起那条黑色裙子，有些发怔，他在她睡着后帮她洗干净了裙子，还烘干了。
  再偷偷进来放到她床头，无声离开。
  明明表面那样一个冷漠的人，居然会做这种细致温柔的事情。
  有些在意料之外。
  换好裙子，孟佳妮离开次卧，经过一条静默廊道后来到客厅。
  顾清池正坐在茶几前喝着早茶，在手机上看晨间新闻，他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站在廊道口的孟佳妮，双手交叠在身前，乖乖地站着看他。
  “早啊。”她先开口。
  “嗯。”
  孟佳妮拿着手机朝他走过去，停在他面前，说：“顾教授，我要加你的微信。”
  顾清池目光上移，落到她脸上。
  这小姑娘连想要他的微信用一种直白的口吻，没问他能不能加，可不可以加，而是直接说，她要加。
  顾清池不太想就这么给她，索性说：“还不太熟，加微信不太合适？”
  “不太熟？”孟佳妮似乎不认可这个说法，在他身旁我位置坐下，“我都在你家住上一晚了，你还做夜宵给我吃，还给我洗衣服，这都不算熟吗？”
  顾清池气定神闲，慢悠悠笑道：“确实不算熟。”
  孟佳妮不肯就此作罢，身体倾过去，极近的距离去看他眼睛，浅棕长发缱绻地散在他身上，满怀都是丝滑。
  “给我微信。”她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语气娇软，“我都为你把他们都删了，你舍得不给我吗？”
  顾清池不为所动，她的攻势愈发凶猛，凑过去想要离得更近。不料，他在这个时候微微转脸，她的唇就轻轻擦过他的鼻尖。
  两个人同时怔住。
  她和他不过两厘米的距离，眼对眼，唇对唇地看着彼此。
  顾清池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看着她清凌凌的妩媚双眼，再往下，目光划过她秀致挺翘鼻尖，最后是她粉润饱满的两片唇。
  就这样几秒后，她的唇微微翕开，像是在做无声邀请。
  孟佳妮整个人都在他身上。
  在她情难自控的关键时刻，顾清池别开脸，低声说：“你下来，我把你微信给你。”
  “哦......”
  孟佳妮有些窘迫，灰溜溜地从他身上梭到一旁坐好，双手捧着手机低头，“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
  “你搜手机号就行。”顾清池冷静地报出一串数字。
  “......”
  加上微信后，两人到餐室吃早饭，吃完后顾清池送孟佳妮回学校。
  孟佳妮在车上翻顾清池的朋友圈，发现只是三天可见，没有其他内容，“你能不能把朋友圈打开，我看看。”
  顾清池淡淡说：“没什么好看的。”
  “可我想看。”
  “朋友圈没内容。”
  “我不信。”孟佳妮不依不饶地说，“除非你打开给我看看。”
  “......”
  顾清池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直接丢给孟佳妮，“自己看。”
  孟佳妮一把接住手机。
  真为她看？
  孟佳妮将信将疑地摁亮屏幕，发现没密码，她这才有些微讶地开了口：“真的能看吗？”
  顾清池：“不让看我给你做什么？”
  不给她看的话估计能闹嚷一路。
  闻言，孟佳妮心安理得地打开他的微信，打开朋友圈，进去后发现果然一条内容没有。
  这么神秘的嘛。
  她瞥瞥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地从朋友圈退出来，在好友列表里找到自己，迅速敲字修改了备注。
  下车时，孟佳妮站在路边，冲车内的顾清池扬扬手里的手机，“顾教授，谢谢你收留我，改天我请你吃饭。”
  顾清池淡淡嗯一声。
  也不晓得她说的请吃饭，是真的请，还是纯粹的客套。
  孟佳妮离开。
  顾清池没着急开车离开，接了个电话，周荡的。
  很好。
  有一笔账还没和周荡算。
  周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得意：“我给你挑的款还满意不？得劲儿不？”
  顾清池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冷冷道：“别让我看见你。”
  周荡哈哈大笑：“一周后我酒吧开业，来捧场。”
  顾清池：“滚。”
  “别这么凶嘛，我把地址发你微信。”周荡说，“先这样！”
  也不给顾清池再骂他的机会，迅速挂断。
  十秒后。
  周荡在微信上发来酒吧的具体定位。
  顾清池点进微信准备查看的时候，就看见界面列表的孟佳妮那一栏，她美艳的自拍照和醒目的备注。——【小宝贝】
  顾清池：？
  “......”
  他什么时候备注的小宝贝？
  下一秒，他想起她拿着他手机鬼鬼祟祟敲字的画面。
  这人真不讲究。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流出一抹不自知的笑意，浅淡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