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其实不明白。
  真有点不懂他那句“国家优于个人”是什么意思。
  只好保持沉默。
  闻时礼像是看出她的困惑,放缓语调，放在她头梢的手也没放开：“小孩，卖.淫嫖.娼这件事本质上就不对,容易传播梅毒、艾滋这些病。对国家社会风气有很大的影响,这是不对的,打击这种大型的组织违法行为当然要比哥哥重要。”
  宋枝乖乖点头表示明白。
  “哥哥，我有个问题。”
  “嗯？”
  “梅毒是什么？”
  “......”
  要如何去和十三岁的小孩子解释，梅毒是什么？
  怎么说都觉得不妥，还是不说了。
  闻时礼撤回手,未语先笑，温和道：“就是一种病。”
  宋枝还想继续问,刚张嘴还没出声，就被旁边陆蓉直接捞过肩膀打断：“走吧，我们去缴费。”
  人被妈妈拉着往外去。
  宋枝还不忘回头，很自然地拉过闻时礼的手：“哥哥一起。”
  他就由小姑娘牵着往前。
  男人手上的肌肤干燥温凉,比宋枝的手指长出许多,她全部握上去也只能到他掌中的位置。
  一路上,宋枝乱掉的心跳淹没在长廊零碎的脚步声里。
  在电梯里的安静里。
  宋枝脑中冒出个很是荒唐的念头。
  只有在这个年纪才能肆无忌惮地拉他的手吧,他才不会拒绝，或者觉得她居心不良。等她长大以后的话,只怕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里，宋枝不由自主把闻时礼的手拉得更紧。
  心跳如鼓,砰砰砰。
  此时电梯里的人很多。
  闻时礼察觉到她拉手的力道加重，低眼看她,轻声询问。
  “怎么了？”
  宋枝被问得呼吸一滞。
  自己太明显了吗？
  没等她斟酌出语言,倒是闻时礼温和再开口：“是不是有点挤？”
  说完以后,他直接把宋枝拉到自己正前方,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护着。
  另一只还被她牵着。
  “是有点挤。”宋枝脸在发烧，心中在庆幸，还好自己是背对着他站的，不然就会被看见脸红得很厉害。
  闻时礼：“还挤吗？”
  “不了。”
  ——叮。
  电梯到层。
  所有人陆续走出电梯。
  宋枝默默放开他，再继续牵着就有点不合适了。
  不过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陆蓉去窗口缴费，闻时礼和宋枝到医院大门口等待。
  外面清晨的空气清新，宋枝深深呼吸两口后，突然想到自己换下来装在袋子里的旧裙子忘在病房里的桌上了。
  宋枝挠挠头，转头对闻时礼说：“哥哥我换下来的裙子忘拿了，我去拿一下。”
  闻时礼看向她：“不拿了。”
  宋枝抿抿唇，不理解：“为什么？”
  “哥哥这不是给你买新的了？”闻时礼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唇角稍弯：“这件穿着更好看。”
  宋枝一愣，他说的是“更好看”。
  那不就代表着，他的意思是她穿什么都好看，不过穿他买的更好看。
  这么一想，真叫人有点不好意思。
  “......那丢了也挺浪费。”
  闻时礼脸上的笑意渐收：“哥哥不想看你穿那条裙子。”
  宋枝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闻时礼微微一顿，“你穿那条裙子哥哥就会联想到你流鼻血的模样。”
  “......”
  宋枝脑里一白。
  生怕自己会错意，他在心疼她？
  闻时礼眼中的笑意完全消失，声色依旧温柔地说出印证她想法的话：“哥哥会心疼。”
  宋枝完全怔在那里，盯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
  宋枝无法感知周围，包括来往的人，飞过的鸟，汽车的喇叭声。
  只能看见男人一双温凉似水的桃花眼。
  打破沉默的是陆蓉。
  陆蓉打开包，准备把缴费单放进去：“走吧，我车就停在那边。”
  车停在医院大门口前的停车位里。
  闻时礼伸手：“阿姨，缴费单给我吧。”
  陆蓉没多想直接递过去。
  闻时礼低头查看价格，总共一千二百六十块，包括昨晚救护车的费用。他看后，对陆蓉说：”阿姨，谢谢您帮我垫付，我会尽快还您。”
  陆蓉没想过要他还钱：“没事呀，一点小钱。”
  “要还的。”他把缴费单揣到自己裤包里，“这是规矩。”
  陆蓉看得出来这男人心气高，性格棱角分明，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不好再说什么：“行，等你有了再给我，不着急的。”
  “嗯。”
  上车前，宋枝想到那朵拔光刺的玫瑰。
  怎么把它忘了！！！
  也没去管旁边的陆蓉和闻时礼，宋枝直接往医院里面跑。
  后面传来陆蓉的声音：“这孩子慌慌张张干什么去？”
  “......”
  等宋枝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装旧衣服的袋子和玫瑰花都没了踪影。
  这下可把她着急坏了，想着不会被打扫病房的护士丢了吧？
  宋枝气喘吁吁地跑到护士站，双手扒在台边缘垫脚喊里面的人：“护士姐姐！”
  一名护士上前来：“怎么啦小朋友？”
  “39床旁边的柜子上有一朵玫瑰花。”宋枝急出哭音来，“有看见吗？”
  护士想了想：“这个不清楚。”
  闻言，宋枝陷进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都怪她丢三落四。
  把哥哥送的玫瑰花弄丢了。
  这时候，另外一名护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这朵玫瑰花吗？”
  宋枝急忙转头。
  她看见护士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朵漂亮玫瑰，还有装着旧裙子的购物袋。
  宋枝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就是这朵！”
  护士把袋子和花都递过去：“拿好哦。”
  宋枝只把玫瑰花接在手里，没去接衣服。回想到闻时礼说看见她穿这条裙子会心疼的话，于是对护士说：“谢谢护士姐姐，这个不要了。”
  “那我扔掉了哦？”
  “好。”
  对于玫瑰的失而复得，宋枝长松一口气，要是真的不见她会哭死。
  这可是闻时礼买给她的第一朵花。
  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
  更不知道他说的会定期买花给她做谢礼的话，算不算数。
  医院大门。
  陆蓉和闻时礼站在车旁边等她，宋枝一路小跑过去，小心翼翼看一眼闻时礼：“差点就把你给我买的花弄掉了......”
  “这不没掉吗？”
  “我是说差点！”
  “差点也是没掉。”
  宋枝沉默几秒，底气不足地轻声问：“要是我真的弄掉了，你还会给我买吗？”
  闻时礼轻笑：“买啊。”
  “还有你说的以后都会定期给我买花这件事。”宋枝问，“还作数吗？”
  “......”
  自己在小孩眼里这么不靠谱吗。
  闻时礼觉得无奈又好笑：“这么信不过哥哥？”
  “没。”宋枝嘀咕道，“怕你年纪大记性不好。”
  “你这小孩怎么老攻击我年龄？”闻时礼唇角弧度加深，慢条斯理道，“是不是再过两年我半截身子都得入土了？”
  “差不多吧。”宋枝快速扫他一眼，“所以要尽快改邪归正。”
  陆蓉就静静站在旁边看一大一小拌嘴。
  真别说。
  真有点兄妹的样子。
  “改邪归正？”闻时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我是做了什么坏事，需要改邪归正？”
  宋枝正色说：“你别再去KTV那种娱乐场所上班，找点正经工作。”
  “......”
  “？”
  “那在小宋枝看来。”闻时礼轻笑起来，眉梢轻扬，“什么工作算正经工作。”
  宋枝思索着：“......我看的话。”
  一会儿后，宋枝说：“反正不是那种娱乐场所。”
  闻时礼手指戳她脑门一下：“你这叫职业歧视。”
  “......”
  “我不管。”宋枝单手捂住自己脑门，抬眼看他，“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去。”
  “行啊。”闻时礼眯眸浅笑，“反正不正经的工作那么多，又不差那一种。”
  “......”
  宋枝不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一下生气起来：“那我不白救你了吗！”
  闻时礼：“怎么还跳脚了呢。”
  宋枝决定不再搭理他，直接拉开车门，气鼓鼓地钻到后座坐下，把玫瑰轻放到自己腿上。
  陆蓉对闻时礼笑着说：“她打小就这样。”
  “挺好玩的。”
  宋枝：？
  她气得要命，他还在说她好玩。
  哪里好玩了啊！！！！！
  闻时礼倾身弯腰上车，宋枝的余光注意到后，特别幼稚小孩子气地特意往旁边挪，直到把自己挤到一侧的窗边。
  两人的距离拉得特别开，中间起码能容三个人。
  陆蓉上车，启动车辆。
  平稳出发。
  几分钟后。
  闻时礼转头，看见小姑娘抱手环胸，表情闷闷不乐，俨然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
  他上半身倾过去，凑到她耳边轻喊：“小孩儿。”
  耳边有男人的热息。
  吓得宋枝浑身激灵一下，转过头紧张地看着闻时礼的眼睛：“...干嘛。”
  他笑得一脸妖孽：“刚在逗你呢，哥哥答应你还不行吗？”
  “......”
  宋枝屏住呼吸。
  “嗯？”
  “......”
  他的语气放得更轻缓，“别生气。”
  宋枝经不住他的这份温柔，嗫嚅道：“那一言为定。”
  他一字一句重复：“一、言、为、定。”
  见她不再生气，闻时礼笑着抽身坐直身体。
  两人距离复原。
  宋枝用余光瞄一眼他，怎么离那么远？
  有点后悔。
  自己上车的时候为什么要坐这么远。
  现在挪过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刻意啊......
  宋枝纠结好一会儿后，还是想坐得离闻时礼近一点。
  她转头飞快看他一眼。
  他在看窗外的风景，并没有注意到她。
  不如就趁现在悄咪咪移过去。
  简直天衣无缝。
  宋枝把想法付诸行动，两只小手撑在坐垫上，脚底微微用力，一点儿又一点儿地朝他移动。
  没想到正移到一半，再次起身的时候，屁股还没落下去，闻时礼倏地回头望向她。
  ——四目相对。
  气氛不止一星半点的尴尬。
  “......”
  今日份社死就位。
  闻时礼目光懒懒扫在她悬着没坐下去的身体上，桃花眼绽出勾人笑意，更显得脸孔妖孽。他吊儿郎当地笑问：
  “小宋枝怎么回事，想偷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