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一直都知道阿文没有放弃调查当年车祸的真相。
  可她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找她对质。
  甚至还找到了她侄子。
  小成当年受人蛊惑，确实做了错事。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无偿守着这座宅子，何尝又不是在赎罪。
  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老爷子那一纸协议，为了杜家这几十亿的别墅。
  但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这些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李妈的沉默，让杜希文心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李妈或许知道真相的？
  不是爷爷那份无偿协议，更不是因为孙成是李妈的侄子。
  而是面前的沈佳良。
  这个在近两年里以不同名字登记进入青山别墅的沈佳良。
  这个初见活泼可爱与正常人无异，半小时后就神经开小差的沈佳良。
  孙成说她是李妈的女儿，李妈也说是她女儿。
  可为何DNA检测报告显示，她与李妈没有任何关系？
  “李妈，您知道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希望，您能把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杜希文到底还是顾忌了几分情谊，虽然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还是希望可以和平解决问题。
  “阿文……”李妈欲言又止，看杜希文的眼神里充满怜爱与不忍。
  但终究，一个字也没说。
  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早就受了老爷子所托。
  她答应过，会带着这个秘密直到进坟墓。
  她不能食言。
  所有的耐性被磨光，杜希文烦躁的抽了支烟。
  一向温润的男人，此时此刻手指夹着香烟，烟雾缭绕间，看上去竟有几分邪气。
  加上他与身居来的威严和周身散发的冷气场，吓得孙成连腿都是抖的。
  昨晚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噗通”一声，孙成跪在了李妈的跟前，伸手拽住她的围裙裙摆，语气恳求：“小姨，您知道什么都告诉杜总吧！告诉他所有的一切，我求求您了……”
  李妈：“……”
  旁边的沈佳良却眨着一双大眼睛，拍手叫好：“表哥，你是不是做错事了！耶耶！表哥做错事了！”
  “……”
  此时的沈佳良，心智只有五岁。
  所以她感受不到周围的冷气场，更感受不到阿妈微皱的眉和表哥颤抖的身体。
  杜希文知道她的情况，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太残忍，于是偏偏头，示意樊竞把人带出去。
  樊竞会意，朝沈佳良走去，“阿良，我们去院子里玩吧？”
  一听可以出去玩耍，沈佳良开心得手舞足蹈的叫好。
  待两人离开后，客厅重归于宁静。
  杜希文也不在绕弯子，把半截烟摁进烟灰缸，慵懒的掀开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成，薄唇微启：“孙成，在南城注册公司的时候，是谁给你开的绿色通道？”
  明明资料不齐，没有人脉，是如何获得许可的？
  闻言，孙成机械的松开李妈的围裙。
  跌坐在地上，面上表情凝重，像是陷入回忆。
  当年黄友平找到他，告诉他有一单生意要做。
  若成，八百万。
  若失败了，也有一百万的辛苦费。
  那时候的他成天无所事事，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和黄友平认识好多年了，总觉得这人是信得过的。
  所以黄友平让他去买辆大卡时，他想都没想就去买了。
  幸运的是他竟然花了十万块就买了辆九成新的前四后八。
  甚至连那些繁琐的手续都不需要，他一度觉得是上天终于眷顾他了。
  那一日，两人第一次出车。
  车是黄友平开的。
  当时来往车辆并不多，到拐弯的地方时黄友平像是疯了般死命的朝左边调转方向，只几秒的功夫便把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撞飞了。
  他当时吓坏了。
  可黄友平却淡定的催他赶紧下车。
  两人趁着混乱下车躲到了旁边的绿化带，并顺着一条小路逃了。
  因为位置选得好，行车记录仪都没有拍到两人。
  看着全程淡定的黄友平，孙成才意识到，原来黄友平说的生意就是制造这场车祸。
  虽然孙成从小就是个混混，可他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想到可能出了人命，他心里慌极了，哆嗦着说要去自首，却被黄友平拦住。
  黄友平和他说：“阿成，没有人会发现是你我开的那车。”
  “可，可人……要是死了……”他并不想成为杀人犯。
  黄友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这张卡里是八百万，你想干嘛就能干嘛！但前提是，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说！”
  “……”
  “如果你说出去了，我们是蓄意杀人，是要坐牢的！你要坐牢吗？”
  “……”不，他不想坐牢。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收下那张卡的，回到家后一个人喝了整整两瓶白酒。
  睡了两天两夜后，他拿了那张卡到附近的银行去查过，里面竟然真的有八百万。
  而黄友平也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后来很久才听他家人说起，他出国了工作去了。
  可孙成知道，他不过是出国去躲命案了。
  一礼拜后，车祸的事在新闻上传得沸沸扬扬。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撞死的人竟然是杜家的人。
  而他的小姨，也就李妈就在杜家做佣人。
  因为担心被查出来，而黄友平又早就逃之夭夭，所以他当时去找了小姨，还坦白了车祸的事情。
  他永远都记得，小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惊慌。
  在家里十五个平方大小的客厅里来回踱了不下二十圈，最后她颤抖着双手去打了通电话，结束了通话后，她塞给了他一张卡，话都说得不太利索：“去，出去躲一段时间，不要回来，不要再回来！”
  孙成没有收那张卡，但他听话的出去躲了很久。
  他一个人在偏远的渔村呆了两年。
  可两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找过他。
  仿佛那场车祸，他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所以他又回来了。
  才得知杜家人已经去了欧洲，小姨也没继续待在杜家做佣人，他也才真的从那场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
  再后来，他从朋友那里听说装修公司前景不错，这才决定了要开“成诚装饰”。
  他没文化，很多东西都不懂，所以首次注册时，徽城的工商局没有审核通过。
  偶尔一次打电话和小姨说起时，小姨竟然建议他去隔壁南城去试试。
  明明是相同的资料，在南城却成功审核通过。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确定了小姨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所以他此刻才希望小姨可以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杜希文，可小姨……似乎不太想说。
  车祸那事，孙成本来就自责，再加上昨晚的事，他坦白了所有。
  可杜希文听完后却一脸淡漠。
  似乎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