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赵凌月晚上七点才离开了席嘉树的家，打车回体育园。
  席嘉树本来是要和她一块回去的，但临时被父母喊走了，于是赵凌月便一个人回去。
  她回到体育园后，换上了体操服和冰鞋，在空无一人的冰场里滑了几遍《红磨坊》。
  她也录下来了。
  晚上睡前，她在床上看自己滑《红磨坊》的视频，越发觉得岳斌是个相当犀利的老师。
  起初她不明为什么岳斌说席嘉树会是她突破的关键，眼下却渐渐明白，她对《红磨坊》的感悟还不够深刻，再深刻的理解都不如自己亲身体验一遍，而现在席嘉树给她带来了体验。
  她滑《红磨坊》时，只觉自己融入了进去，仿佛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水到渠成。
  也是此时，隔壁床的林薇薇忽然笑了声。
  赵凌月侧首望去。
  熄了灯后，林薇薇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从她这个角度望去，依稀只能见到她在滑相册。
  林薇薇的手机是256G，起码有一半给了照片。
  赵凌月是亲眼见过的，也知道林薇薇非常喜欢晚上睡前看照片，甚至有几天在疯狂地给她的照片修图。
  不过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林薇薇看着照片，发出了很奇妙的笑声。
  “薇薇？”
  林薇薇重咳一声：“没……没什么，我……我准备睡了，晚安。”
  说着，她把手机一关，屏幕光瞬间暗下来。
  没多久，也不知林薇薇睡着了没有，又在那儿偷偷地笑。
  赵凌月只当她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也没多问，心里微微柔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来了北京，来了首钢体育园，遇到的人都很好，包括林泉教练，还有偶尔娇气却十分可爱的林薇薇……
  手机震动了下。
  席嘉树发了条微信过来。
  席嘉树小朋友：我刚回到体育园，你睡了吗？
  赵凌月：准备睡了。
  席嘉树小朋友：{小奶狗……jpg}
  席嘉树小朋友：{求一个亲亲……jpg}
  赵凌月：mua。
  席嘉树小朋友：还要一个。
  赵凌月：mua！
  席嘉树小朋友：{脸红……jpg}
  席嘉树小朋友：晚安。
  ……
  赵凌月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这席小朋友文字聊天胆子倒是挺大的，面对面聊天时是真少年般的羞涩。
  她后退个几步，他便生怕唐突了她，硬生生地憋着，瞅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最后还捏了个蹩脚的措词跑去洗手间了。
  赵凌月想了想，回了句。
  ……
  赵凌月：晚安，傻子。
  席嘉树小朋友：{小奶狗……gif}
  席嘉树小朋友：傻子今天牵赵金鱼的手了！
  席嘉树小朋友：傻子今天还吃赵金鱼的沙拉了！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今天喂傻子吃东西了！
  赵凌月：看来你还挺喜欢傻子这个称呼。
  席嘉树小朋友：你喜欢喊，我就喜欢。
  席嘉树小朋友：只能喊我傻子，不可以喊其他人。
  赵凌月：傻子。
  席嘉树小朋友：汪。
  ……
  赵凌月只觉心窝里像是被塞了一块棉花糖，软绵绵，甜滋滋的。
  ……
  赵凌月：真的睡了啊，傻子，晚安。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的傻子和赵金鱼说最后一次晚安。
  十秒钟后。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的傻子和赵金鱼说最后两次晚安。
  五秒钟后。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的傻子和赵金鱼说最后三次晚安。
  两秒钟后。
  席嘉树小朋友：赵金鱼的傻子和赵金鱼说最后四次晚安。
  赵凌月：席嘉树！
  席嘉树小朋友：{收到……jpg}
  席嘉树小朋友：真晚安。
  ……
  赵凌月这会忍不住了，轻轻地笑了一声，顿觉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翌日，赵凌月照常去训练。
  距离她的比赛首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林泉担心她没有上场比赛的经验，对她的训练量减轻了一半，更多的是着重于赛前的心理辅导。
  不过每日必备的基础训练还是得维持，肌肉有自己的记忆，训练得多了，有些动作肌肉也会记住，时间一长，仿佛就与自己合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跳出来时仿佛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赵凌月白天一般都是陆地训练加舞蹈训练，下午才有上冰的训练。
  她的陆地训练还是以体能训练为主。
  每日的负重跑步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今天跑步的时候，赵凌月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首钢体育园里进行训练的运动员不少，除去他们花滑运动员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类型的运动员，跑道上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而平时负重跑步的时候，大家各跑各的，偶尔迎面碰上，眼神对上了，即便不认识也会微微一笑。
  但今天格外不同。
  不少人从她身边经过时，都会投以古怪的目光，并且在离她稍远后，还会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令赵凌月十分不舒服。
  赵凌月微微拧眉，以她的性格是直截了当上前问清楚的，然而在她望过去之后，她们又溜得飞快，她的脸盲症再度发作，完全认不清刚刚是哪个和哪个在窃窃私语。
  午饭时间，赵凌月坐下来后，又发现了一样的情况。
  周遭许多面孔都干着和今早负重跑步时一模一样的事情。
  赵凌月困惑极了。
  就在此时，林薇薇急匆匆地跑来，一屁股坐在她的面前，问：“月月，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赵凌月说：“我今早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了，就索性没带出来了，怎么了？”
  见她面色忧虑重重，她又温声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薇薇“哎呀”一声，问：“你去纽约学编舞，编舞老师是不是岳斌？”
  赵凌月微怔，立马反应过来，问：“发生什么了？”
  林薇薇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道：“这事说大说小都可以，但对你的声誉绝对有影响。
  我……你……”她有些着急。
  赵凌月说：“不着急，你慢慢说。”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机给了赵凌月。
  “你……你自己看。”
  赵凌月低头一望，手机屏幕里是微博的页面，上面是一个百万粉丝大v娱乐八卦博主的爆料。
  @八卦局长：说一个体育圈的爆料，Y姓的知名编舞，从来只给奥运冠军编舞，这一回破天荒地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单花滑运动员新人编舞。
  那姑娘长得一脸狐媚样，手段了得，不近女色的Y姓男士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还在滑冰俱乐部楼下的咖啡厅亲密约会，该女运动员离开纽约时，被称为日理万机的大忙人Y姓男士还亲自送机，眼神深情款款，瞬间脑补一出玛丽苏小说。
  几乎是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揭了Y姓男士和女单花滑运动员新人的马甲，还附带了几张高清照片，以及赵凌月简单的信息。
  岳斌和赵凌月的照片无比清晰地被放在了微博上，从拍照角度看来，确实能称得上是暧昧。
  评论里清一色地抨击赵凌月。
  从赵凌月的相貌，到赵凌月的花滑年龄，再到赵凌月勾引人的手段。
  网友们口诛笔伐，将赵凌月骂得狗血淋头，言词之严厉令人心惊胆颤。
  赵凌月看得眉头紧拧。
  林薇薇说：“他们这些人肯定是嫉妒你，嫉妒你长得好看！月月，你不要搭理他们，他们就是网络暴民，他们都是接盘侠，指不定现实生活里活得多艰辛，只能在八卦博主的微博里找存在感。
  我相信你才不会是那种为了编舞机会出卖自己身体的人，再说了，我也相信岳斌的人品和操守。
  他虽然脾气奇怪了点，但是十分敬业。
  如果他肯给你编舞，一定是看中了你的潜力，相信你有拿奥运金牌的实力。
  换个角度想，你还是个新人，还没有参加任何一场比赛，岳斌老师就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给你编舞，你一定会是我们女单花滑的未来之星！”
  她伸手拿过手机，又说：“月月，你别看了，也别理其他人怎么说，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未料赵凌月却很平静。
  她摇摇头，又拿过了林薇薇的手机，说：“这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操作。”
  林薇薇一愣，问：“什么意思？
  是月月你得罪什么人了吗？”
  赵凌月划着屏幕，点开那些评论，说：“你看，这些评论口供一致，在严格地操控着评论走向，带着节奏，热门点赞评论里甚至找不到一条不同意见的评论，这个博主号一定是收了钱。
  我这件事并不算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一般的事情在微博里都会有多方意见，可是这条微博下却只有一方意见，显而易见是有人在带节奏。”
  林薇薇一听，顿时醒悟过来。
  “哎，我怎么忘了控评这回事了！月月，你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凌月摇摇头。
  “不知道。”
  渐渐的，她的表情凝重起来。
  林薇薇问：“是想到了吗？”
  赵凌月猛地站起来了，行色匆匆地对林薇薇说：“我有事先回宿舍一趟。”
  说着，她飞速地离开了食堂，往宿舍飞奔而去。
  林薇薇从未见过这般神色的赵凌月，左右一想，低头戳开了席嘉树的微信对话框。
  赵凌月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宿舍。
  她立马去拿手机，打开一看，心中咯噔了下。
  上面无数个不同人的未接来电。
  赵父有两个，赵周羿有十个，茜茜也有五六个，还有林薇薇的五个电话。
  她抿紧了唇瓣。
  恰好此时，手机再度响起，来电显示上写着赵周羿三个字。
  她接通了。
  赵周羿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姐，你人呢？
  怎么不接电话？”
  赵凌月说：“我手机没电了，早上要训练，我嫌拿着麻烦就没带过去了。”
  赵周羿说：“爸坐上了十一点半的飞机，估计到北京一点多。”
  手机那头还传来了唐茜的声音：“凌月，需要支援吗！需要的话我和小老板立马过去！”
  赵周羿：“唐茜你认真工作，我姐这事儿我来管，你别操心。”
  说着，又严肃地对赵凌月说：“姐，你参加花滑训练这事儿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