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
作者:酒暖春深    更新:2022-02-08 04:57
  母亲去世十周年后,我去阁楼整理她的遗物。
  我的妈妈姓陆,是个美人胚子,照片上的她还年轻,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只手夹着课件,另一只手上拉着的,是我。
  拍摄照片的人姓顾,是我的另一位妈妈。
  我们是一个有点儿“特殊”的彩虹家庭,我是混血儿,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我无微不至的爱。
  我童年最初的记忆和温暖都来自于她们。
  陆妈妈会抱着我唱儿歌哄我入睡,会给我讲绘本,会带着我玩积木拼图,另外,我很喜欢她给我讲科学知识,那个世界绚烂而又复杂,她娓娓道来,浅显易懂又深入人心,构成了我对医学、对生物工程最初的启蒙。
  我的另一位妈妈则非常会做饭,承包了我们的一日三餐,妈妈做好的便当带到学校里总会大受欢迎,这是年少的我最开心的事。
  陆妈妈带我读书识字,顾妈妈则带着我强身健体,每个清晨跟她一起去跑步,和她一起踢球,我们奔跑在绿茵场上,也把欢笑和汗水洒在了这里。
  我喜欢读书,也喜欢运动,更喜欢她们。
  童年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跟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的妈妈是超级英雄,是钢铁侠,她救了很多人!”。
  小朋友们哄堂大笑,没有人相信。
  我哭着缩在陆妈妈的怀里回了家。
  那天晚上,不知道她跟顾妈妈说了什么,直到深夜,书房里的灯还一直亮着。
  隔天傍晚,我照例等妈妈们来接我放学,因为她们工作忙,我时常落在最后,正在无所事事玩着积木,班级门口一阵骚动。
  有小朋友们惊呼:“看!钢铁侠!”。
  哗啦一下,全班的小朋友都围了上去。
  钢铁侠手里拿着糖果,一一发完,最后一颗是留给我的。
  她走到我面前来,摸摸我的脑袋,蹲下身把糖递给我:“念青,妈妈来接你回家”。
  面罩下是熟悉的声音。
  我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妈妈!”。
  在小朋友艳羡的目光里,我被抱了起来架上肩头,越过人群往外走,我兴奋地又笑又叫,有小朋友说要来合影,妈妈也都一一应从。
  那一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走出校门已是黄昏,陆妈妈站在门外和园长聊天,微微点了下头致谢。
  看见我们走过来立马结束了谈话内容,把我从妈妈头上抱了下来,等我们钻进车里,顾妈妈摘下头套的时候,在炎热的酷暑里已经满头大汗了。
  陆妈妈教会我温柔,顾妈妈身上则有代表父亲刚毅坚强的那一部分。
  因此,我虽然没有父亲,但收获了两份同样平等而温暖的爱。
  我就在她们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起来了。
  彼时的我,还不明白同性恋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的家庭又代表了什么。
  直到十岁那年,我跳级去了新的中学。
  陌生的同学对我指指点点,在我的课桌上乱写乱画,在我的背后写小纸条,骂我是“变态”,“变态生的小变态”。
  我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冲了上去,轮打架,受到顾妈妈言传身教的我怎么会输,骑在男同学身上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然后老师给我的妈妈打了电话。
  顾妈妈赶来学校接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她,冲着老师点头哈腰的,给男同学家长道歉,还给他们买了水果,赔偿了医药费。
  对方的脸上是鄙夷而不屑的:“这种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怪不得会这么粗暴野蛮,还好伤的不重,不然跟你们没完”。
  那一瞬间,我看见妈妈攥紧了拳头,眼眶微红,但她又很快平静下来,一言不发牵着我走。
  我甩开她的手:“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变态!”。
  我的妈妈,向来刚毅坚强的妈妈,通红了眼眶,身子猛地一震。
  我心里又酸又涩,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一口气跑回了家。
  我知道她跟在后面,但我还是锁了门。
  陆妈妈在家等我们吃饭,摆好碗筷:“回——”
  她话音未落,我们一前一后进了门,我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哭起来。
  而我的妈妈也一言不发进了卧室。
  我知道那天陆妈妈是想打我的,她听她说完了始末,也红了眼眶,我听见那边传来小声的争吵。
  那是记忆里她们唯一一次吵架。
  最后陆妈妈不知道怎么地,似乎是被人劝住了。
  她冷静下来,敲响了我的房门,叫我出来吃饭。
  在这个家里,她虽然看似温和柔软,但我知道她实际上是最说一不二的人。
  我心里有愧,但到底是叛逆的年纪,关于性别意识又刚刚萌芽。
  那些人说的话在我心里深深扎下刀子,我想到顾妈妈点头哈腰道歉的样子,又红了眼眶。
  我觉得她们好像错了,又好像没错,我的心里纠结地像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团。
  最后当然也是她拿钥匙开了门拉我出去,她的手掌干燥温暖,把我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去盛饭。
  桌上有我喜欢吃的鸡腿,我吃了两个,她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我碗里。
  我放下筷子:“妈——”。
  她温和平静的目光看向我,彼时鬓边已有了白发,但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依旧是很好看的。
  她没有谈那件事,她只是说:“你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菜,有的人喜欢吃菜,有的人讨厌吃肉,你能说不吃菜就是不对的吗?或者就因为别人讨厌吃肉就动手打人?”
  我看着她的表情,隐隐有严肃,她鲜少这样,我委屈地落下泪来:“可是……他们说我是变态,还说你们也……”。
  我不肯再说出那两个字,坐在对面的人半天没说话,我抬眸看去,她眼角有点红,却也温柔地把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念青,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关于南极和北极磁场的事吗?”。
  我啜泣着点头:“记得,你说过,同极相斥,异极相吸”。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部分人并不是这样,他们站在同一个磁场上也想拼了命地相拥”。
  “异极可以轻而易举地就吸在一起,而当你把北极和北极,南极和南极放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要花很大的力气,手一松它们就会分开,我和你妈妈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我们直到今天也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所以才有了你,你不是变态,你是妈妈们爱的结晶”。
  我似懂非懂,她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可以吃菜,你也可以吃肉,你喜欢漂亮衣服裙子,也可以去打球摔跤,你可以留长发,也可以剪短发,你喜欢生物地理历史也可以喜欢政治哲学计算机,你可以喜欢男生也可以喜欢女生,我们喜欢什么样的人,和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但是无论如何,妈妈希望你这一生,都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坚持下去”。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碗里,她明明没有骂我,却也让我愈发难受。
  为自己的愚蠢和冲动。
  这是我生命里关于爱情最初的启蒙。
  再然后,她又回归了正题:“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学校,妈妈也可以为你再换一个学校,但是,不论到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人,你考虑清楚,别人怎么说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只在乎你的想法”。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捏紧了小拳头:“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想好了,我不转学,今天是妈咪替我道的歉,明天我亲自去跟同学道歉”。
  她这才笑开,又揉了揉我的脑袋:“吃饭吧”。
  我放下筷子,跑进了卧室里,把眼眶通红的顾妈妈拉了出来,按在座椅上,给她盛饭,替她摆好碗筷,又忐忑不安地跟她道歉。
  她很快就原谅了我,把我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还许诺过两天给我买一部新的游戏机。
  陆妈妈一筷子敲在她手上,严重警告:“买什么不好买游戏机,你哪来的钱,又藏私房钱了?”
  顾妈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不不,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我倒在椅子上哀嚎:“妈!!!”。
  再然后,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年轻时受了太多折磨,这些症状在年老之后便愈发明显。
  每到阴雨天,她骨头缝里都疼,我曾亲眼目睹她因为疼痛而在床上打滚,我的另一位妈妈死死握住她的手,跪在床边泪流满面。
  她是非常优秀的医生,却也无法阻止自身的衰老,我的另一位妈妈为她走遍了全国各大医院,遍寻名医也无济于事。
  那一段日子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我心有预感,却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那是五年前的秋天。
  我刚刚考上大学,正准备拿着通知书回家报喜,却被邻居送到了医院里。
  “念青,快去,你妈妈要不行了!”。
  “妈!”。
  我冲进病房里,看见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黑发里夹杂着银丝,顾妈妈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她看见我来了,虚弱地冲我笑了笑。
  “念青,过来”。
  她的手背上连着输液管,皮肤已失去了弹性,变得不再光滑,粗糙不堪。
  我扑过去,她虚弱地抬起手,从上到下抚摸我的眉眼,我的轮廓。
  我和她长得像,但性格脾气随了另一位妈妈,眉眼里有和她如出一辙的英气。
  她看着我,又似在透过我看着别人。
  最终,她收回手,颤颤巍巍地解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那是她的宝贝,她从不离身。
  我知道,那是顾妈妈送她的定情信物。
  我已哭得不能自抑,她抱住我的脑袋,在顾妈妈的帮助下把子弹壳项链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说:“念青,妈妈……爱你”。
  我抱着她的身体,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哭嚎,而她只是把目光温和平静地投向了她。
  我知道,最后的时光她想和她一起度过。
  那天,我在门外哭。
  她们在里面絮絮叨叨。
  顾妈妈陪着她躺下来,像往常那样把人抱进怀里。
  她问她:“你后悔吗?”。
  “后悔……”她轻轻说着,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似乎要把她的眉目,她的表情,她的笑容,她的泪水都随着记忆篆刻进骨髓里。
  带着这些轮回转世,永生不灭。
  “对不起,我……”她抵着她的额头,泪水滑进她的颈窝里,她浑身颤抖,她哭得厉害,没有歇斯底里,却也痛彻心扉。
  她知道,她要永远离开她了。
  而她的唇角轻轻擦过她的,舌尖品尝到了一丝苦涩的滋味。
  她没有哭,她只是在笑。
  “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
  “青时,没关系,你先走一步……”她去吻她的额头,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逐渐流逝。
  “我不会让你孤单的,等念青长大成人,我……就去陪你”。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还是陆青时,我还是顾衍之,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短暂的前半生遭受了太多苦难,临终的时候我以为她会悔会怨,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她却是那样安静祥和,脸上带着笑容,躺在她的爱人怀里轻轻阖上了眼。
  五年后,我继承了她的遗志,入职仁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成为了一名住院医师,巧的是,她当年的徒弟成为了我的带教老师。
  也许有些事情,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定吧。
  在那之后不久,我的另一位母亲也去世了,她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为了救一位在地震中受伤的儿童而被压在了天花板下面,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
  我知道,她是想强撑着见我最后一面。
  我跪在她的床前,握住她鲜血淋漓的手,已经哭不出声音来:“妈……妈……不要……不要离开我……”。
  她像陆妈妈那样,温柔而又充满怜爱地看着我,颤颤巍巍的手抚过我的侧脸,留下了血迹。
  “你长大了……念青……我可以……可以安心地……去见你妈妈了……”。
  她目光似在看我,又似在看别人。
  我越长越大,眉目越来越像我的妈妈,我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开心,她看着我时常恍惚。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总能看见她坐在妈妈的遗像前一坐就是大半宿。
  吃饭的时候她也总会多摆一副碗筷,默默给她夹菜,我洗碗的时候会吃两口,然后倒掉。
  她每个周末都会做好吃的去陵园看她,怕她孤单陪她说话,直到夜深了才回来。
  她的钱包里时常夹着她的照片。
  她有一串磨损的很破旧的钥匙扣也舍不得扔。
  妈妈离去的这些年里,她没有一天发自内心地笑过,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般,活在了妈妈的影子里。
  现在,她就要去见她了,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看见她唇角慢慢浮起笑意,手上带着她们的订婚戒指,那枚扔掉的戒指,她终是找回来了。
  沙漠里的那天晚上,陆青时找了很久,可是有人比她找得更久。
  她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攥了一枚钥匙扣,刚好和妈妈的那枚凑成一对。
  她颤颤巍巍拿起来放在胸口,她似乎看见了她在向她招手。
  她还是那么美,穿着白大褂,一如初见,鬓角的白发都消失了。
  她冲她笑,她一瞬间浮上了天空,周遭春暖花开,繁花似锦。
  “衍之”她叫她的名字,冲她伸出手。
  她轻轻搭住了她的指尖:“哎,我来……陪你了”。
  “你变老了”她笑。
  “你还是这么漂亮”她轻轻把她的发丝拨至耳后。
  目光近乎贪婪地在她身上流连,浓浓的眷意流淌在她的眼底。
  “青时”。
  “嗯?”。
  “我……爱你”。
  她拉住她的衣襟,踮起脚尖印上一吻。
  “我也爱你”。
  她终是走了,唇角带着笑,和妈妈一样神情安静而祥和。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她们已经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相册一页页翻过去,这些年我们留下了很多回忆,每一年的除夕我们都会拍全家福,我逐渐长大,她们逐渐老去。
  汉堡和薯条生下了小狗崽和小猫咪,妈妈把它们分别送给了于老师家一只,秦阿姨家一只,留在我身边的亦有一猫一狗。
  我想,我会带着这些回忆好好活下去。
  我把相册放进了身旁的大箱子里,妥善保管好,再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抽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了下来。
  我捡起来,蓝壳的封面,纸张老旧,一股发霉的墨水味扑面而来,应该也是妈妈的遗物吧。
  印象里只有陆妈妈爱提笔写写画画,却没想到翻开来,却是另一个人的遗物。
  字迹有些潦草,但并不妨碍我辨认它。
  “2008年,6月15日,我的父亲去世了,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这是顾妈妈的日记,我好奇地睁大了眼。
  军人的记叙方式言简意赅。
  “我救了一个医生,可是再跑回去的时候,爸爸已经被火海吞没了”。
  “我很难过”。
  纸上有水渍。
  我摸了摸也有些心酸。
  曾听陆妈妈提起过,她是孤儿,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母亲,是养父把她养大成人,后在一场火灾里殉职。
  日记还在继续,中间隔了些日子,她似乎只记重大事件。
  “2011年,3月28日,我遇见了她”。
  这个她?是指谁?
  我往后翻,很快找到了答案。
  从那之后,她的每一篇日记几乎都有她的影子。
  “没想到她是我的邻居”。
  “楼台公寓大火,和她一起出任务”。
  “陆医生煲的汤真难喝,不过我全部都喝光了,嘿嘿,好想告诉她,除了父亲之外她是第一个给我煲汤的人呢”。
  “陆医生真好看”。
  “化工厂爆炸了,和她一起去现场”。
  “陆医生救了我”。
  “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
  日记一页页翻过去,记录了她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而关于她们爱情故事的始末,我也终于完整拼凑了出来。
  我的妈妈在复员第一天救了一个医生,那名医生叫陆青时,后来成为了她的爱人。
  陆妈妈在仁济医科大一附院上班的第一天没能挽回一名消防员的性命,殉职消防员的女儿后来成了她的家人。
  她们互相救赎,分开来各自独立,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美好到让人潸然泪下。
  我读完妈妈的日记,仿佛长久以来找寻的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她们的故事波澜壮阔。
  关于生命、关于爱情、关于信仰、关于理想、关于和平、关于战争……。
  就像妈妈曾说过的那样,有一份光就发一份热,尽管,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此变得更美好。
  当世界黑暗,我就是唯一的光。
  我想,这是她们想用一生告诉我的事。
  像妈妈们这样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我坚信。
  “念青,好了吗?葬礼要开始了喔”楼下有人喊我,是傅叔叔的女儿,我的师姐。
  我擦干眼泪,把日记本收好:“哎,来了”。
  我的妈妈们合葬在了一起,墓地选的很好,青山绿水,四面开阔,妈妈喜欢风,喜欢大自然,早在多年前顾妈妈就选在了这里。
  她终于能像个真真正正的军人那样,棺盖国旗下葬了,和陆妈妈去世的时候一样,来了许多人。
  陆妈妈的学生,顾妈妈的队友,以及其他她们曾帮助过的人,治愈过的患者,甚至还有一些蓝眼睛的外国人。
  大家依次上前鞠躬献花,每个人都默默红了眼眶。
  我穿着黑色衣服,胸前别了白花,站在最后,泪眼朦胧看着这一切。
  直到有人叫我名字:“念青,该你了”。
  我浑浑噩噩走上前去,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菊,手指抚上她们的照片,泪水簌簌而落。
  “妈妈……”我泣不成声。
  “念青”有人轻轻把手放上我的肩头。
  “念青”。
  “念青”。
  更多的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去,是于老师,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人。
  于老师的伴侣方阿姨也在。
  秦阿姨和向阿姨也在,她们也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比我小不了几岁。
  傅叔叔和师姐也在,她正两眼通红地看着我:“念青,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郝叔叔也在,他浪了大半辈子,刚结婚不久,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念青,常来家里玩,然然可喜欢你了”。
  还有陈阿姨和刘叔叔,他们是我的上级,对我却也和蔼可亲。
  “念青,你妈妈看见你这么优秀懂事,一定会很开心的”。
  最后是于老师伸手把我扶了起来,我接过她手中的酒,洒在墓前,微微弯起了唇角。
  妈妈们……我并不孤单。
  我的身后有像你们一样的,许许多多人。
  无论我身处哪里,我都能感受到你们的爱,山海洋流,大地湖泊,阳光空气和雨露。
  你们的爱和世界永远同在。
  这些珍贵的回忆,足够我走完这漫长的一生。
  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平安而幸福。
  而我将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尽自己的力发一份热。
  将来也会有人牵起我的手,或者我爱上别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再来您们的坟前,敬您一杯酒,讲讲我和她/他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