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香心脏一撞,赶紧清了清喉咙，她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着，手划了下屏幕,接起来还不等她说话,陆飞抢先：
  “你不能赖皮,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我可是用手机录了下来，别想耍赖！”
  倪香微微蹙眉，觉得很莫名其妙,“什么？”
  “我说，你说你会考虑,我录音了。”
  “？？？你录音了？！”
  “当然，我知道你们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总要做点什么措施防止你后悔。”
  倪香扶额，突然头有些痛,盆里的洗脚水有些凉了,她伸出脚,擦走水珠,拿住一只防水创口贴贴在脚趾的伤口处，“你太阴险了！”
  陆飞不管她怎么骂,“快说，你想好了没有？”
  “没有。”
  陆飞浑身一震,他咬牙切齿，又忍了忍,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要耍赖。”
  倪香：“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飞沉默了一下,“我想说，你什么时候再向我表白一次？”
  “……”
  陆飞其实挺没有自信的，听到她沉默，心里更没底了，他挠挠头，“你走到窗边来。”
  倪香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太激动，小腿磕到了茶几角，她惊呼了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甩出去，她来不及反应，三两步跑到阳台上，“你来北城了？”
  陆飞：“碰到了？有没有事？”
  倪香目光在楼下搜索了一圈，没看到他，“你在哪儿！”
  “你家楼下。”
  倪香心跳都漏了一拍，“别闹了，我没看到你。”
  “北城的天这么黑，你当然看不到我。”
  最近几天都是阴天，的确看不到天上的月亮，倪香立即低头检查了自己的着装，心想自己换衣服要多长时间，她穿着居家服！
  “你要上来？”
  “你想让我上去吗？”
  倪香手指扣了下窗台，这个人，真的好讨人厌！
  贱死了！
  陆飞有些失落，叹了口气，“诶，我逗你呢，我没再北城。”
  倪香背脊一僵，垂下眼皮，“你真的好烦！”
  “行了，那我不烦你了，这边有点事，你早点睡。”
  倪香还想说什么，陆飞在那头提醒她，“腿上磕着了就喷点云安白药。”
  临了，还不忘挤兑她，“走路都能碰到腿，笨死了。”
  挂了电话，陆飞敛了笑，盯着手机发怔，想起早上赖沈靖对他说的话——
  几个小时前。
  下午飞机落地，陆飞踏上北城这片土地，上一次来这里，应该是五六年前，当时昌茂的蒸蒸日上，已经成为全国重点龙头企业，陆景曜也正当壮年。
  回忆戛然而止，其实陆飞最不喜欢去回想以往的任何事，跟现在相比，它就像是一根刺，在刺痛他的心脏。
  “沈靖姐，你知道倪香在北城的住址吗？”他拨了赖沈靖的电话。
  “呦，陆飞啊，你都叫我姐了，怎么不叫倪香姐啊？”
  陆飞就尴尬的笑，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哄她，“求你了姐，回去我给你带H市特产，你就告诉我呗，我真的找她有事。”
  “找她什么事，你要来北城吗？”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陆飞说是。
  “陆飞啊，你今年多大了，大学要毕业了吧？”
  陆飞应了声。
  “赚钱啊，这个年纪脑子里应该整天想着怎么赚钱，别老想着泡妞，玩女人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没钱，这以后的日子很难过的，你想要女人跟你一起吃苦吗？”
  陆飞的心口仿佛被一把尖刀慢慢剜着，但他还是在笑，“姐，你说什么呢。”
  赖沈靖感叹，“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明白，希望你能拎得清。”
  ……
  倪香那晚喝了点酒。
  红酒是公寓赠送的，不清楚原因，但放着一直没动过，不喝就觉得有点浪费，打开瓶塞，她找到一只酒杯，酒没醒，就直接喝了。
  她的酒量一向不是很好，三杯下肚，有点晕。
  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初还以为是幻听，看到陆飞的名字，她整个人有些恍惚，拿着酒杯靠在沙发上，她接起电话，“喂？”
  “在做什么？”是陆飞的声音没错。
  倪香费力地吊着眼皮，“管的着吗你？”
  那头静了静，似乎听到陆飞深吸了口气，他说了声晚安，倪香头晕，心想这人真没劲，也不再多哄她两句，如果他再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自己就答应了呢。
  笨，真的太笨了。
  撂了电话，倪香拎着酒杯走到阳台上吹风，继续慢慢小口喝着酒。
  北城最近的天真的不算太好，阳台上风很大，她站着没两分钟，就冻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到屋里，简单洗漱完她趴在床上便睡着了，连台灯都没来得及关。
  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真的很短。
  舞台。
  她站在很绚丽的舞台上，聚光灯将她照的光芒万丈，穿着一件刺绣的大长袍，很重，感觉压的她快喘不过气了，好吧，来不及多想，音乐起，她正准备翩翩起舞，手腕被人向身侧一拽，她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抬头，便看到了陆飞。
  他很高，高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倪香努力睁眼望着他，就只能看到他帅气的二八分侧背头，穿着一条长宽的花衬衫，真的很有型，帅气的像个纨绔子弟。
  他霸道地反手将她一握，另一只手压下来抬起她的下巴，渐渐靠近，嘴里吐了一串数字，说这是他新换的电话号码，明明说了一串数字，倪香却只记住了前三位。
  一道强烈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再睁开眼时，陆飞的唇已经向她压了上来。
  “咚咚咚……”
  “倪香小姐您好，有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倪香微微蹙眉，拉起被子蒙住头部，微微噘起嘴，她轻轻呻.吟了一小声，她还没回到梦里，屋外又响起震耳的敲门声。
  倪香尖叫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没睁开眼，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朝门外低吼，“是谁呀？”
  “您好倪香小姐，快递。”
  倪香艰难地睁开眼睛，抬手揉了下眼角，下床穿鞋的时候发现腰部一痛，她轻呼了声，扶住腰朝后一看，发现自己腰窝的位置青紫一片，十分的触目惊心。
  肌肉拉伤。
  倪香面无表情地找到被自己仍在角落的拖鞋，披了件风衣出去开门。
  睡眼惺松地给快递员签完字，她接到一个文件袋，还来不及诧异是什么东西，文件袋底部突然崩开，‘哗哗哗’地掉落了一些像卡片一样的东西。
  快递员吓了一跳，准备帮她捡起来，却被倪香抬手制止了，“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关上门，倪香转身，盯着一地的照片发呆，还有几张零星的照片被她踩在了脚下，她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立马挪开脚靠在了玄关柜上。
  那些照片里面还掺杂着一个信封。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年头，竟还有人写信。
  很奇怪吧？
  总之她是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打开信。
  嗯，字不错。
  [倪香姐，你好。
  我是钟宓湘。]
  十个字，就用了一张信纸。
  挺浪费的。
  这是倪香的第二个反应。
  好吧，她承认自己还是有点火气的，但是看到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她真的感觉挺莫名其妙的，搞什么，为什么要把两人的合照寄给她，跟陆飞的合照她也有好吗？
  无语至极。
  然后倪香就给陆飞打了电话过去，胸脯竟一起一伏，带了点喘，等候音响了有两声吧，听到系统的挂断声后，她将手机往门上一摔。
  真的要被气死了！倪香感觉浑身都在冒火，他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平时从来不这样的，今天他竟不接她的电话！
  返回到床上，倪香闭上眼，顺了顺自己的心脏，心想自己好像还有件事没有完成，电光石火间，她记起昨晚的那个梦，拿快递前她还想着一会怎么能继续睡再重新接上梦，完成那个吻！
  摔！亲你奶奶的香蕉皮！
  不亲了！
  ……
  今天舞剧院没有安排，她们放假，倪香一直窝在家里一觉睡到了中午。
  陆飞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在睡，接了电话也没看是谁，要知道是他，她绝对不会接。
  “干什么？”她的语气很不好，早上的气还存着呢。
  “开门。”
  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似乎是从门缝里穿透进来的。
  倪香当时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真的是吓得不轻，以为是自己幻听，她惊恐地举着手机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倪香仿佛被雷击中，打傻一般坐在床上，她讲话都变磕巴了，“哪，哪个家啊？”
  “北城啊。”
  陆飞抬手又按了遍门铃，“手里提着东西呢，麻溜的，给爷开门。”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前，透过猫眼望过去，果真看到了他。
  “帅不帅？”陆飞拨了下头发，朝猫眼挑了下眉。
  倪香差点吓尿了，她低头，看到自己的穿着，立即转身冲进了洗手间，拿起洗漱用品开始飞快的捣鼓，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洗漱最快的速度了，高考那年快迟到了似乎都没这么快。
  好吧，高考那年她起床后好像没洗漱，刚下床直接被黄美兰扔进了出租车里。
  简单的洗漱完，她赶紧走进衣帽间换衣服，门外的陆飞已经等的不耐烦，又按了遍门铃，“妞儿，别折腾了，你什么样都好看！”不穿衣服最好看！
  不过后面那句，他可不敢说出口。
  “真的，你不洗脸，我都喜欢。”
  “！！！”倪香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揉搓着，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挑选衣服的倪香：“没在换衣服，我妈来电话了！等下！”
  “呵……”陆飞笑了下，塑料袋勒的他手疼，他把东西放在地上，靠在门框上小歇，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他又笑了。
  “诶，差不多行了，我坐了2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还是硬座，真的要累死了！”
  他卖惨的嗓音传遍了长廊，对门一个独居老太听到动静打开门探头望了过来，陆飞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收了声，挠了挠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四周。
  “咦？刚是谁在说话？”
  倪香忍无可忍，打开门扯着他的衣袖将人拉进了屋里，陆飞望身后看。
  “诶诶诶，外门的东西没拿！”
  倪香推开他，出去把那大袋东西提了进来，看到对面的老太还在看他们，她微微颔首，表情有点滑稽，心虚地跟老太解释：“这是我弟，我弟……”
  关上门，转身看到陆飞已经晃进了她的客厅，拎起茶几上的一个空酒瓶看了看，朝她望过来，“呦，还喝酒呢？”
  倪香把东西放下，走过去拿走他手里的酒瓶，正色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
  陆飞耸了耸肩，“我有心灵感应啊，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
  “切。”倪香指着他，“少油嘴，你不说，就出去！”
  陆飞绕开她，走到玄关柜前把带来的那袋东西打开，“这些麻烦你帮忙带给沈靖姐。”
  “赖沈靖？”倪香惊讶了一下。
  “对，不是给你的。”
  倪香看着她。
  陆飞也看着她，没忍住，又笑开了，“你想要，下次亲自带你去H市吃。”
  倪香抿了抿唇，“我不吃，我现在只关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脑中一闪，她突然明白过来，指向他，“不会是赖沈靖告诉你……”
  她捂住嘴，诧异极了，赖沈靖前几天还警告她离陆飞远一点。
  赖沈靖：“他就是一穷光蛋，更何况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是一渣男啊，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这种人，要不得。”
  陆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倪香抬眼看着他，“你怎么会联系到沈靖？”
  听到这话，陆飞突然冷哼一声，吊着眼皮瞥了她一眼。
  “我要不联系她，怎么能知道你一个人搁着吃了大半个月莫名其妙的醋，来，张开嘴，让我看看，是不是酸的都掉牙了。”
  倪香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脑子嗡嗡嗡直响，“嗯？”
  “我是说钟宓湘。”
  她脸色一变，还来不及质问他，就看到陆飞走进，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住，男人的气息扑鼻，倪香一阵恍惚，下巴被大掌抬起。
  他的表情很认真：“倪香，你吃醋了。”
  “……我没有！”
  看到她的反应，陆飞笑了，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上了，他腰一折，视线跟她平齐，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是越看越喜欢。
  “呦，脸怎么都红了啊？”
  倪香下意识想要抬脚踢他，被陆飞另一只手给用力按住，反手将她推到墙壁，他靠近，嘴角勾出了一个性感的弧度，定定凝望着她。
  “倪香，别害羞啊。”
  倪香根本不想跟他对视，目光闪躲，推他的胸膛，“离远点！”
  “别觉得丢人啊，喜欢我很丢人吗？”
  这话让她的背脊一僵，倪香抬头，瞪他：“谁喜欢你！”
  “好好好，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啊！”陆飞弯腰，捧起她的脸颊，拇指一个劲揉她的耳根。
  “可是妞儿，你不喜欢我，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这个人……
  他真的超级贱，对着她嬉皮笑脸，完全是一副无赖样。
  “陆飞！你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妞儿，说句喜欢我，很丢人吗？”陆飞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微微俯身嗅了嗅她。
  “诶，妞儿，你身上怎么一股子酒味啊，有点重啊。”
  倪香就突然紧闭了嘴，从他的手臂下钻过去想冲进洗手间，没料到身后的人就没想放她走，一把勾住她的腰将人拉了回去。
  陆飞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支在她的肩窝上，“妞儿，你看你，小气劲儿，怕什么，你就算三天没洗澡，爷都不会嫌弃你。”
  倪香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抖的厉害，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她僵硬着脖子，如鲠在喉，脑子乱得不得了，小声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真的是要完蛋的节奏，这人太强势，她要招架不住了！
  陆飞没动，双臂收进，将她紧拥在怀里，低醇的嗓音撩拨着她的心绪，震着她的耳膜，像一阵龙卷风刮过，袭击一片，直击心脏：
  “我在想，这件事我要是永远不知道，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给我个向你解释的机会了？”
  倪香怔怔盯着脚下的地板，“听不懂。”
  “那个钟宓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有情了？”
  “嗯？”他突然侧脸，一口咬上了她的耳朵。
  “倪香，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