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章 快让她进来(二更)
作者:秋意重    更新:2022-02-03 19:51
  “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胎,大成帝国被大周灭国时,满朝文武只顾着那一个小皇帝,一百余人簇拥着一个小娃娃,恨不得用手心捧着。除了国师一人,竟无人记得我母亲的存在。就在国师要带走母亲时,他们竟还要让母亲做障眼法。”
  “可小皇帝才情聪颖分明不及母亲十分之一。”
  “最最好笑的是,一群人千辛万苦保佑走的小皇帝,居然因为在战乱中受惊过度,竟只留下一个平庸至极的儿子就早亡了。而他平庸儿子生下的儿子,竟是个一心想维护和平,匡扶大周的傻子。”
  “小皇帝早夭的消息传入苗寨时,国师就在暗中挑人了。当时我多高兴啊,我是正统皇室血脉,我有无人能及的天赋,我还有着复国的野心,我是最当仁不让的人选。”
  “可你知道吗?这群人最后居然宁愿要一个一无是处,与皇家几乎没关系的男人,来伪装是我母亲的后代,都不肯要我。”
  “当天,我召了那被选出废物来见我。那大成帝国未来的皇帝,我未来要效忠的陛下,看见我居然还会发抖,真是太好笑了。”
  “我发誓最初,我只是想试一下这人究竟有何手段,才给他下了点药的。”
  “谁知他就这么死了。”
  “看见这废物的尸体时,我都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废物都能赢过我。”
  “有了这一个前例后,在他们又选出了好几个继承人后,我都一一考验了他们。”
  “然后他们毫无例外全部都死了。”
  “后来国师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让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以为我会害怕吗?我天生没有那种情绪。我微笑看他,质问着他,我究竟有哪里不好,让他看不到我?”
  “他反倒被我问住了,叹了口气说,你若是个男孩,我何至于这么为难……”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句话。”
  “他大抵是怕了我了,让我嫁给了大周先帝,来控制这大周朝堂。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拿兰溪和青晓的性命来威胁我。”
  “除了父母外,她们姊妹二人是我这世上唯二珍惜的人了。”
  “为了她们,我答应了。”
  “我当时多年轻啊,我以为我妥协了退了一步,日子总能隐忍着过的。”
  “但……”
  大抵是人老了便爱回忆。
  在阵阵聒噪蝉声,与威严高耸的奉先殿的注视中,对着唯一的听众许姑姑,太后娘娘拖着华丽至极的凤尾金裙,沿着玉白的长长栏杆,用平静到释然的声音讲述着。
  ——讲述着长达一生的不平与亏待。
  “后来,国师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养蛊。他像苗寨斗蛊一样,找了一群天资年龄相当的人,给了他们一个随意的伪装身份与两年的期限,让他们互相残杀并选出一个最优秀的。”
  太后娘娘转身望向了宫外,藏在东城林立的房宇中的庞相府的方向:“最终庞仲赢了。”
  “哦,庞仲这名字还是那名被他顶替的秀才的。这个老国师从苗寨丛林的狼窝里捡出来孩子,似乎天生不在乎身份,自从得了庞仲的名,就把自己当成了庞仲。”
  “也许这就是多年后,他会胆大妄想到妄图扮演昭仁帝的起源。”
  “庞仲也真不愧是打小喝狼奶与吃狼肉长大的,天性残忍狠毒到了极致。”
  “只因为兰溪与青晓不肯帮他,也不肯让生下来的孩子给他驱使当探子。他就动用国师留下的手段,伪装成了强盗入府灭了安国公府,强行让青晓的孩子成了他的棋子,;又让苗寨大长老联合如今平阳侯府的毒妇,害死了兰溪。”
  “很好笑是不是?明明我们才是大成帝国皇室后代,却因为不驯服这野种,而被野种用大成帝国留下的势力给杀了。”
  “鸠占鹊巢,亦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这些年里,庞仲还有脸试图说要我帮忙合作。”
  “我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花瓶,入宫当皇后当太后已经大半辈子了,经历过所有的荣华富贵了。庞仲还以为我会如其余后宫女人一样,被他许诺的男宠、尊崇的后宫之主地位打动?”
  “真正打动我的是他啊。”
  “是让他成为一个傀儡,亲生体会我从后妃到太后的一辈子啊。——有一身的才情,却口不能言;身居高位,却什么决定都做不了;有磅礴的野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垂青庸才;有着命运馈赠的高贵血统,却要被一个真正野种统治的滑稽人生……”
  “而兜兜转转了五十年,我也终于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国师在泉下看见这一幕,会有何感谢……”
  她沿着白玉长廊徐徐走着,忽然走到了廊下一个鸟笼旁,打开了金色的鸟笼门,解开了趴在其中的苍鹰脚上的绳索,将它轻轻地抛了出去。
  苍鹰骤然得了自由,先是失重地摔了一下,才尖锐高亢地鸣叫一声,从几乎摔倒地面的距离奋起,在高而远的天空中恣意地掠出了弧线,飞过了奉先殿高高的琉璃瓦,与一线笔直的朱红屋脊,消失在了天际线。
  凝视着那苍鹰消失,太后娘娘道:“还在苗寨时,我曾经跟着前任大长老一起学过史。她说她若生在中原,要成为萧太后,嫁一个君王,生一个太子,摄一国朝政;我说何必那么麻烦,女子要学便学大唐的则天,登基女帝醒掌天下权……”
  “当时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一个少女间的玩笑……直到她选择了庞仲,生了一个儿子,直到我在一年前做了这个决定,才明白那可能是命运最早的谶言……”
  在幽幽长廊尽头上,她转身踏着白玉台阶,一头迎上了最灿烂辉煌的眼光,朝高大森严的宫殿走去,仿佛踏着一条堂堂的金銮大道。
  遥遥的门口传来似有若无的禀告声。
  “劳烦传告太后娘娘一声。景阳宫的探子有报,祯祥郡主又按半月之例进宫看望陛下与娘娘了。”
  ·
  景阳宫。
  听见门外人的通禀,皇后娘娘揉着太阳穴,疲惫烦躁地道:“平时也就罢了。陛下都病了快半个月,宫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她怎么还这时候来添乱。”
  “就说我不见。”
  虽然知道这是陛下留下的命令,她是应当替陛下周全的。但她脑袋似乎有着自己意识,强行灌输着不要任何外人入宫的命令。
  芳姑姑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祯祥郡主给了奴婢一件东西,说您一看见就会明白的。”
  皇后娘娘皱眉偏头,瞥见方姑姑手中的物事后,她腾地站了起来。
  “把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