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公道自在人心
作者:秋意重    更新:2022-02-03 19:49
  救陆胡蒙命的是阮靖晟。
  巍峨灰黑色城墙下,阮靖晟骑一头墨黑色高头大马,拉开一张黑铁大弓,抽出一根白羽箭,肩膀与胳膊拉出帅气线条。
  隔着百步余远的距离,他冷硬地射出了一箭。
  咻——
  白羽箭没入小牛的前腿。小牛腿一软,下意识往前一跪。
  陆胡蒙登时朝前一扑,摔了一个狗啃泥。
  三千士兵紧随其后地行动。五人一群十人一队的合作,一人丢下绊马索,两人扔绳套,五人一齐扑上去制住疯牛。
  整齐有素。
  训练有素。
  沉稳无声。
  在几队将士的通力合作下,横冲直撞的牛群被迅速解决,一溜七八头牛四肢被捆,整整齐齐摆放在路旁。
  百姓们发出了喝彩声。
  “果然是武冠侯麾下的将士,与寻常士兵素养乃是天差地别。”
  “看到这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我总算是知道武冠侯为什么能生俘回鹘王了。如今大周军队里,除了武冠侯麾下的兵,我还没见过第二支军队有这本事的。”
  “万事就不能有对比。”
  “和武冠侯的优秀相比,啧,那一队士兵实在是……”
  “我都不忍心把二者相提并论了,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总觉得是侮辱了武冠侯了。”
  “原先我对这只军队还有些期待的。现在倒要多亏这只疯牛,让我及时看清了这只军队的真面目了。”
  ……
  阎洪河扶着陆胡蒙站起,听着周围百姓们的小声议论,面色如刷了浆似的铁青。
  他亦算得上身经百战。
  在最初的慌乱后,他其实已组织起将士们阻挡,并及时捕杀了两头牛了。若再多给他些时间,他定然能控制住局面。
  但阮靖晟的箭太快了。
  一箭射倒架住陆胡蒙的那头牛后,众人眼里再看不到旁人。
  他们只慢了一步,便失去了所有先机。
  “走。”
  面子里子都已丢光了,再待下去只会更丢脸。
  阎洪河当即立断拎起陆胡蒙的后领,将他扔上了马扭头就走。
  一队士兵立即跟上。
  连话都没说一句,阎洪河率领的救灾队,带着粮食车药材等物资,如一条长龙般离开。
  百姓们对其落荒而逃背影,不屑啧了好几声。
  ——真是不中用。
  扭头再看武冠侯队伍时,便发现他们亦要出发了。
  队伍首由高举朱色旌旗的一千士兵开道,队伍中间是白衣大夫们,亦由一千士兵团团护卫,队伍后方是粮草药材补给,被殿后的一千士兵团团围住。
  无一人喧哗吵闹。
  气势恢宏。
  浩浩荡荡。
  无论是士兵亦或者大夫,队伍里每一双眼里皆是冷静与坚毅,每一个压抑呼吸间皆是悲悯与孤勇,每一个挺直背影皆凝重与严肃……
  轰隆隆的脚步声中,他们缓缓地朝着未知的甘州出发了。
  额,还有一些人落下了。
  一个白衣大夫纵马落在最后,将一大瓶药与十五个铜板,挨个放在每一头受伤的牛旁。
  “老人家,您别哭了。方才女神医有过吩咐,士兵们出手时都有分寸的。这些牛身上只有些皮外伤。我是看病的大夫,你只管听我的,把这些药拿着,按时给牛上几天药,牛自然就能痊愈了。”
  面对被阎洪河打死的牛,他们则是放了一两半银子。
  ——一头新牛价格。
  京郊农户生活困苦,一头牛很可能是全家最贵重的,甚至于是唯一的家当。
  牛,没了。
  一口家可能也毁了。
  跪在大*腿被砍了一刀的牛旁,一个裹着灰布头巾,正无声抹着泪哭的,身材佝偻矮小的五旬老汉,闻言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哆嗦着道。
  “这,这是给我们的?”
  白衣大夫道:“对,大爷您记得按时上药,这天气热了,要是不注意伤口化脓就遭了……”
  “记得、记得、我一定记得。”老者浑浊眼泪滚滚地落,笨拙地不知该如何感谢地好,原地手足无措半晌后,猛地朝大夫磕了几个头,“这头老牛我们家唯一家当,是我们家赊了半两银子才买到的。您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我给你们磕头了。下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
  其余人亦抱着自家牛的脖子泣不成声,跟着要给大夫磕头。
  白衣大夫赶紧避开,勒紧马缰摆手道:“我都是奉女神医的命令,你们谢女神医去吧。”
  然后他飞驰着追上大部队去了。
  农户们磕满三个头才起来,望着大部队在黄土高扬的官道上行进,抹着眼泪道:“女神医果然是天上的菩萨下凡。”
  望着这一幕,严颐长长呼出一口气,翘起了唇角。
  直到最后,对面那一群人只怕都以为今天送行的百姓,是女神医故意找来,要压他们风头的。
  殊不知女神医从头到尾没多宣扬过一句。
  百姓们都是自发来的。
  公道自在人心。
  正如今日这一举动后,这几名农户亦将成为下一次给女神医送行的人。
  而阎洪河等人的行径,将被所有百姓记在心里,架上耻辱架唾骂指责。
  善良极易被遗忘。却从不被辜负。
  女神医素日所做所为,百姓们都记在心里呢。
  只是以她对女神医的了解,她绝不是滥好人。赔偿农户的这笔钱,她定然会让阎洪河原原本本吐出来的。
  那可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
  因心忧魏国公的安危,阮靖晟与蒋明娇几乎是夜以继日地赶路。
  他们一天只睡三个时辰。一睁眼吃点干粮,就立即上马狂奔,直到天色极晚才驻扎休息。
  奔波几天后,众人马蹄铁磨浅了一层,连马都换了一批。
  尽管经历过由京城远赴江南,千里迢迢的奔波之苦,不少大夫依旧吃不消。
  尤其越往边疆走气候越苦寒,白天太阳炙烤得脑袋发涨,夜间又寒得彻骨,再厚的帐篷铺盖都不能御寒,不少人只能相拥而眠,彼此用体温取暖。
  饶是如此众人仍没有一句怨言。
  人命关天。
  早一分到便能早一分救活更多的人。
  第四天。
  一行人抵达了直隶附近。
  天色已晚,阮靖晟下令众人就地休息。士兵们去捡柴火生活,大夫们瘫在地上,双*腿被磨得出了血,动都不能多动一下。
  蒋明娇坐到阮靖晟身旁:“有消息了吗?”
  消息,指得是国公爷消息。
  救灾队伍太庞大,纵然星夜赶路,速度亦快不到哪儿去。
  蒋明娇不会将希望全寄于此。
  早在得知国公爷失踪的当时,她与阮靖晟就都派人去了甘州。
  那些人皆是轻车简行,一路换马不换人,应当快要到甘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