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也只有女神医能如此飒爽了
作者:秋意重    更新:2022-02-03 19:49
  是郑四姑最先发现这一点的。
  她当时正坐在大长公主床前,拿着帕子给大长公主擦汗,听见呻吟声愣了半晌,才喜极而泣掩唇哭泣道。
  “母亲,母亲好像醒了。”
  她唯恐自己看错了,扭头求助地望向众人,希冀连声问道:“你们快来看看。我没有看错吧,母亲是真的醒了吗……”
  床上传来大长公主的微弱声音:“……太阿,是你吗?”
  太阿,是郑四姑小名。府里只有大长公主喜欢这么叫她。
  众人闻声又惊又喜地围成一团。
  “祖母醒了。”
  “母亲,您知道吗?您这次足足昏迷了快一个月,可快吓死我们了。”
  “母亲,您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让女神医帮你看看。”
  “对对对,母亲您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可别再耽搁了。我们可经不得第二次吓了。”
  ……
  众人皆希冀地看蒋明娇。
  蒋明娇沉稳冷静上前,给大长公主把脉,又检查过舌苔面色道:“殿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昏迷时间又过长,中途又几经波折,伤了身体底子,须得好好静养一两年才行。”
  众人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连声道:“养一两年便养一两年。母亲忙碌了半辈子,也着实该静养着歇一歇了。只要人能好好的,这都是小事。”
  大长公主被郑兰淳扶起,背靠着软枕坐在床上。她面色苍白虚弱,没力气说太多话,只含笑听着一家人说话。瞥见远处的陈姑姑与郑母时,她目光一顿。
  陈姑姑跽坐在地上,如被主人抛弃的怯怯小兽般,想去看大长公主却又不敢上前。
  她差点成了害殿下的帮凶。
  她有愧。
  郑母则直接扭头避开了大长公主的目光。
  众人想起个中究竟缘由,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场景一时尴尬。
  大长公主的一生可谓波澜壮阔,年轻时金戈铁马过,中年时宦海沉浮过,老年亦掌管大长公主府多年,眼神是何等精明敏锐。
  她审视二人片刻后,目光闪了闪,不再看郑母一眼,温声对陈姑姑招手:“小二丫,你坐那么远做什么,都一起过来大半辈子了,怎么还和我这么生疏。快坐我旁边来,我们俩来说说话。”
  陈姑姑一瞬放声大哭,膝行到大长公主身旁。
  “殿下,殿下我对不起您。”
  “我对不起您。”
  大长公主拿帕子给陈姑姑擦眼泪,温柔地絮叨着:“好几十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哭成个花猫样,也不怕人笑话。”
  陈姑姑带着鼻音道:“只要殿下不赶奴婢走不嫌弃奴婢,奴婢什么都不怕。”
  大长公主点着她脑袋,嗔怪道:“我当年说了能养你这小家伙一辈子,就能养一辈子。这几十年都过去了,你还不信我吗?”
  陈姑姑拼命摇头。
  主仆二人间的对话令人鼻酸动容。
  怕大长公主情绪波动过大伤身体,郑兰淳见二人说完话,忙转移话题道:“祖母,方才女神医究竟对您说了什么?”
  一时众人皆望了过来,目光里满是好奇。
  方才郑母说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杂,她们作为祖母/母亲最亲近的人,都判断不出哪一点才最能触动她老人家的心结。
  女神医是如何猜出来的?
  蒋明娇询问性地望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拍着陈姑姑的手,轻轻朝她点头,算是默许了。
  蒋明娇才含笑看向阮靖晟道:“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武冠侯。”
  众人迷惑不解地看阮靖晟。
  多年铁血戎马的熏染所致,阮靖晟周身总有股森然煞气,面庞始终是冷漠森冷的,剑眉一扬一蹙间都压迫感十足,若有小孩接近定能被吓哭。
  哪怕同为将门,大长公主府众人其实也是有些怕他的。
  但只要面对蒋明娇,他森冷冰封的眼神,总能在第一时间回暖温柔。
  他回了蒋明娇一个笑容。
  我,懂你。
  蒋明娇心知阮靖晟懂了,会心一笑:“方才我听郑夫人的话时,心里便有猜测——大长公主的心结,看似在于年岁渐长不能再戎马征战,与府中后续无人,其实都源于十三年前的铜陵之耻时,她痛失爱子却还没能报仇。”
  “所以我对她说了一句话————数日前,威武将军阮靖晟生俘回鹄王,陛下率文武百官举行献俘礼。十三年前的英魂得以安归泉下忠名重昭。”
  话音落地许久无人说话。
  大长公主府众人的神情皆怔然的。郑母更是如被人兜头打了一下似的,眼神茫然又难以置信。
  母亲/祖母的心结居然是这?
  却也好像只能是这了。
  殿下不是一个会轻易示弱的人。十三年来,她除了在当年收敛儿子尸体时,提过一句“这仇会报的”外,再未曾对府里众人提过一句儿子。
  大家都以为她是忘了或释怀了,谁知她竟是将一切都藏在心里,足足藏了十三年,藏成了不能碰的心结。
  郑母再次哭了起来。这一次是悔恨压抑的哭。她会与庞仲勾结,多少是因怨怼与愤怒于,大长公主逼死她丈夫后的冷漠……
  若是她早知道母亲是这么想的……她是不是不会……
  但她已没法回头了。
  ……
  蒋明娇救了大长公主一命。大长公主府上下皆对她感激不尽。
  郑翰良几乎把蒋明娇当神明般崇拜。陈姑姑再三哭着要将积蓄全送给蒋明娇。郑二姑郑三姑甚至要给蒋明娇立生祠……
  蒋明娇都拒绝了。
  她只象征性地取了一串钱,朝众人潇洒地拱手道:“大长公主当日于朝堂舌战群儒时,心中并未计算帮我的酬劳。今日我帮殿下,一是为还当日恩情,二是因我敬佩殿下人品功绩。银钱万两难敌高义一斤,这一贯钱足够了。”
  “贵府事情既已了,我与武冠候便先告辞了。”
  她含笑一拱手离开了。
  暮春时节天高日远,层层云雾霭霭由远及近地压下,清风卷着远远的湿意徐来,她一袭白衣走得利落洒脱,清冽若一触即离的清风,飒爽若天穹深处清凉的云。
  许久风消云散。
  人影已淡去。
  大长公主府的人才痴痴然的挪回了眼。
  女神医,气质愈发出众了。
  大长公主已怔了许久,才徐徐含笑摇头感慨道:“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世间女子里能论飒爽磊落者,也只有她了。”
  ……
  ·
  门口。
  一上马车,蒋明娇便将阮靖晟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