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珍珠耳钉
作者:三月桃胡    更新:2022-02-01 17:40
  梁行野跟谢辛简单解释了几句,谢诺在谢辛怀里左动一下右动一下,晃着脚丫子插话:“梁哥哥。”
  梁行野便对谢诺笑了笑。
  “我们刚才在聊天,没注意到你,”梁行野问谢诺,“有没有摔疼?”
  谢诺摇头,大声说:“不疼。”
  岑明森家离谢宅五百米左右,后院隔了块区域出来,养了许多动物,谢诺总爱往这边跑。谢辛性子傲,对这个妹妹却疼爱有加,也照模照样在家里给她养动物玩,但谢诺看不上自家的,说太丑,隔三差五跑来岑家,谢辛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陪她一起过来。
  谢诺边啃手指,边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和池宁对视。
  “诺诺,别啃手。”谢辛说。
  谢诺装作没听见,用另一只手指着池宁:“这个哥哥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你没见过的多了,谁你都要认识吗?”谢辛严肃道,“谢诺,叫你别啃手指。”
  谢诺立刻把手藏到身后,狡辩:“没有啃啊。”
  梁行野笑出声,对谢辛说:“你带她玩吧,我们先回去。”
  谢诺趴在谢辛肩膀上,朝池宁做鬼脸,池宁挤眉弄眼回应,撞见谢辛略带嫌弃的眼神,立马转过头,目不斜视地跟着梁行野往出口走。
  此后,池宁白天都呆在岑明森那,跟着一个声乐老师从基础学起,傍晚六点司机准时会去接他,晚上他要么在梁行野办公室,要么去小广场找陈向东。
  吉他属于最容易上手的乐器之一,池宁进步很快,也慢慢交了些朋友,话痨的习性却没有变。
  梁行野回家后习惯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池宁每次都会抱着靠枕,盘腿坐他旁边,一天不落地跟他讲述从出门到回来经历过的事。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弹吉他的时候弦断了,后院有个兔子拉肚子死了,岑明森夸了谁谁谁,怎么夸的……
  梁行野有时会安静地听完,有时会顺着他的话说两句。一搭话,池宁就更兴奋,连今天捡了片叶子,什么颜色,被虫咬了个洞咬在哪里都得描述一番。
  只有在某些特定时刻,池宁才会将所有的话缩减到寥寥几句。
  这天池宁上完课,直接让司机送他回家。梁行野去应酬了,陈向东按惯例不去小广场,他在梁行野公司呆着也没意思。
  回家后,池宁练音阶练到十点,然后窝在书房直播,上回从陈向东那接触到直播设备后,池宁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他没放弃找他哥,幻想着他哥哪天能通过他的弹唱和他相认,即使只有微渺的希望,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唯一让池宁苦恼的就是观看人数莫名其妙骤降,让本就渺茫的希望变得更渺茫。
  直播完,池宁关掉手机,把吉他挂回墙上,下楼喝牛奶。天气渐冷,楼梯铺了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他下到一楼,看见梁行野坐在沙发上,正仰着头,揉捏山根。
  他给梁行野留了灯,最暗的那盏树枝状落地灯,枯叶般昏黄不堪。梁行野脱了西装,灰白的亚麻衬衫在灯光下的沾染下,变了颜色。
  池宁捧着牛奶坐到他旁边,盘起腿,默默坐着,等梁行野偏头看他,才说:“梁行野,我今天去上课了,很早回来。”
  梁行野应了声,他的领带松散,扣子也解了几颗,下颌线到脖颈都绷着,线条凌厉性感,喉结上下滚动时格外显眼。
  他应酬喝了些酒,没醉,只是在一帮老狐狸之间周旋太累,浑身疲惫。
  池宁陪梁行野坐了会儿,他本打算喝完牛奶就睡,图方便穿了秋天的薄睡衣。室内暖气开得足,但空间大,凉意逐渐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梁行野眼皮半掀,视线停留在天花板,随手揉他脑袋:“在这呆着干什么?上楼睡觉。”
  池宁乖乖上去了。梁行野扯过靠枕抱着,闭上眼睛,复盘晚上的饭局,分析饭局里每个人的反应,以及他们话里的言外之意,有没有被他忽略却又很重要的信息。
  他不断揉捏山根,捏到困意袭来,才起身准备去休息。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梁行野听见池宁卧室响起“嘎吱”一声,转头看过去,池宁从门缝里冒出个脑袋,眼睛圆溜溜的,朝他笑。
  两人的卧室相邻,不过四五米距离,走廊上的灯自动调整到了睡眠模式,嵌在墙底的灯带映射得池宁眼睛像透光的晶石,梁行野问:“怎么了。”
  “你要睡了吗?”池宁说,“我想弹首曲子给你听。”
  梁行野笑了声,“没那么快。”
  池宁抱着吉他进了梁行野卧室,梁行野住的这间是主卧,区域划分得明朗,干净整洁。池宁坐到床头柜旁边的休息椅上,叠腿卡住吉他,摆好姿势,随后细白的手指在弦上拨弄。
  乐音倾泻而出,梁行野微抬起头抵住门背,半闭着眼睛听。
  依旧是那首池宁曾弹过的,独属于美人鱼的曲子,像浮动的清润月光,伴随着潮湿的海水气息,流淌在四周,安静温柔。
  池宁第一次弹,是他从地下拳击场出来那晚,之后除了直播,池宁私底下也给他弹了几次,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在池宁面前表露情绪,但池宁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
  不知曲子本身带着安抚意味,还是心理作用作祟,梁行野的疲态慢慢被吞噬,心境一片平和,仿佛身处微波荡漾的海面,在静夜的小舟中晒着月光。
  梁行野凝视着池宁,池宁穿了件素色的纯棉睡衣,领口大,动作间露出一截锁骨,像是要下滑到肩。他在海里可能没晒过太阳,皮肤很白,犹如被水浸过的玉。
  梁行野视线在他锁骨处徘徊,最后停留于他右耳的那颗矢车菊蓝珍珠耳钉,圆润清透,颜色很漂亮,特别衬池宁。
  池宁感受到梁行野的目光,抬头对他笑,梁行野回神,和他对视几秒后,也跟着笑起来。
  池宁离开之后,不知怎的,那颗珍珠耳钉一直在梁行野脑海里晃。
  他一晚上没睡踏实,次日在公司处理完手头的事后,也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摸出手机,找到池宁的直播回放,戴上耳机看。
  对于池宁玩直播这事,梁行野没多问,以为池宁单纯闹着玩,刚好有个朋友在做文娱产业,就让池宁签在他朋友公司旗下。
  所有过程都是顾旭帮忙处理的,平台对池宁极尽宽容,一路绿灯,时间内容等都没限制,在不踩线的情况下随池宁怎么玩。
  池宁逐渐有了热度,但网上牛鬼蛇神太多,梁行野有次无聊看直播,发现有些观众无端对池宁进行人身攻击,发的弹幕言辞激烈粗鄙,犹如未开化的智人,担心恶评会影响池宁心情,便让顾旭和平台那边说一声,尽量处理掉黑粉。
  只要有热度,谩骂不可避免,平台默默压下了池宁的推送,减低曝光量。
  梁行野用文件挡住手机,避免滑落。直播背景在书房,池宁抱着吉他,拨弦的生涩感尽褪,一派行云流水,脸背着光,但清晰可见。
  他长得很乖,浅栗色的微卷发细软蓬松,眼睛大,瞳孔带着极淡的蓝灰色,笑起来里面像是盛了水。梁行野想起之前在弹幕上看到喜欢池宁的观众对他的称呼,什么老婆,宝贝,可爱乖崽精……
  梁行野指尖从池宁耳钉慢慢划到脸颊,再到眼睛,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了,他以为是秘书,进来的却是池宁。
  他正疑惑池宁怎么这个点出现,忽地想起今天周一,池宁下午放假,便摘下了耳机。
  池宁手里提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梁行野,笑着说:“给你的。”
  公司楼下有家咖啡店,梁行野偏爱他家的Molokai,和池宁去了几次,池宁喝不惯,但每次来找梁行野,都会给他带一杯。
  咖啡店生意火爆,有时候得排队,池宁足够耐心,小半时辰也等过。梁行野对他好一分,池宁就想还一分,梁行野什么都不缺,他只能从小事上还。
  咖啡掀了盖,热气袅袅上升,梁行野搁到一边,听池宁说在岑家别墅学习的事。
  池宁靠得很近,侧着脸,那颗矢车菊蓝珍珠耳钉明晃晃擦过梁行野眼前,梁行野抬起手,池宁立刻躲开。
  梁行野有些意外,“不让碰啊?”
  保护珍珠是池宁的本能反应,美人鱼的治愈能力和构造幻境的能力,都来源于这颗随自己诞生的耳钉。池宁曾被无数次告诫过它的珍贵,以及必须对别的族群死守秘密。
  被碰一下没关系,池宁犹豫着打算回答,梁行野叫他:“头低一点,跟你说句话。”
  池宁低下头,随即被梁行野闷在了怀里,池宁眼前一黑,声音压得模糊不清,“梁……梁行野,你干嘛?”
  梁行野摁着池宁脑袋,本想碰一下,不知揉到了哪,耳钉滚进他手心。池宁看不见,胡乱抓梁行野的手,“梁行野。”
  梁行野松开池宁,刚要还给他,见池宁上前抢,故意起身,将手举到空中。
  梁行野长得高,手也长,池宁够不着,不小心把他衬衫扣子扯掉了,领带更是揪得散乱,梁行野笑着说,“干嘛呢?”
  梁行野样子很狼狈,池宁有点憋不住笑,拉扯的动作慢下来,“你快还给我。”
  梁行野手像旗子一样落下,又马上升了上去,推搡间,梁行野后背抵住了落地窗,池宁便扒在他身上拽他的手。
  室内开了暖气,梁行野只穿了件衬衫,池宁也脱了外套,近距离接触时,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池宁扒得很紧,鼻梁总是撞到梁行野下巴,梁行野懒散地靠着,低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
  梁行野手上使了劲,小臂肌肉硬邦邦的,池宁拽不下来,抢得额头出了汗,喊他:“梁行野,你松手。”
  梁行野:“坐椅子上,我给你戴回去。”
  信任摇摇欲坠,池宁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狐疑。
  “好了,快点坐下。”
  池宁权衡片刻后妥协地坐下,斜着脑袋,方便梁行野给他戴。梁行野看着池宁薄而小巧的耳垂,将珍珠耳钉捻在指缝间,他没干过这种活,动作略显笨拙。
  “别捏我耳朵,好痒。”池宁笑着说。
  “不捏住没法戴,”耳钉穿进耳垂,梁行野端详片刻,“你检查一下戴好没有。”
  池宁摸了摸耳朵,确认戴好了,抬头望着梁行野,正要说话,梁行野手机嗡地振动起来。
  梁行野和谢辛十二点有个饭局,差不多得出发了。他去休息室换了身衣服,让池宁中午在公司食堂吃,或者找顾旭陪着一起去外面,随后快步离开。
  公司食堂的菜池宁吃不惯,顾旭见他几乎没动筷,便到楼下给他买了个鲜虾海苔饭团,外加一瓶热牛奶。
  池宁开了梁行野的电脑,边吃饭团边盘坐着看搞笑情景剧。
  今天有太阳,正午温度最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背部,热度陡生,室内暖气也足,池宁吃饱后,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罐头笑声频繁充斥在耳边,池宁趴在桌面上,耷拉起了眼皮,趴着有些不舒服,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手臂蹭过右耳,池宁无意识抓了一下,珍珠耳钉滚落,混进一叠厚厚的文件中。
  饭局结束后,梁行野和谢辛出发回鸿景,一路上都在聊金融项目的事,有份重要资料梁行野签了字,得给谢辛过一遍。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池宁迷迷糊糊睡着了,电脑上的进度条一直在走,罐头笑声不绝于耳,梁行野上前关了电脑,敲桌叫池宁。
  池宁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睡眼惺忪地抬头。梁行野说:“别趴着,去休息室里睡。”
  池宁懒得走,哼哼唧唧应了声,把头埋在臂弯里继续睡,他压住了一小堆文件,不起来没法拿,梁行野直接拦腰抱起他,送进休息室。
  谢辛站在桌边,望着梁行野的背影,梁行野身高腿长,顶级男模般的比例,抱着池宁时,应该把池宁脑袋按怀里了,从背后只能看到池宁的小腿,挂在他手臂上,微微晃动。
  谢辛只觉荒唐,他来十次梁行野办公室,八次都能碰到池宁,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梁行野向来公私分明,在严肃的办公场合只做严肃的事,对池宁却一再破例,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谢辛看了片刻,收回目光。
  从休息室出来,梁行野将散在桌上的文件拢起,怼桌上弄平,整理出来的纸张大概有手指厚,他装进文件袋递给谢辛:“资料都在这,你慢慢看,不着急,有问题及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