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满城尽妖魔,杀生取气数
作者:白特慢啊    更新:2022-10-28 00:39
  这老道士心里藏奸!
  纪渊心念闪动。
  他翻过黄粱县的卷宗与地方志,
  结合大略的史料,
  以及前后两次入梦坠龙窟。
  不难猜出灵素子为何忽然提及剿匪之事。
  早已皈依怒尊的老道士,无非想借此作为筹码动摇赵如松。
  如今正是大业朝气数将尽之时,那位炀皇帝被困江都,政令不出中央。
  过不了两三年,便为一无名刺客手持冷不防,当众斩杀于望江台。
  再之后就是司马门阀篡位夺权,自行称帝。
  太元道、长白道、离阳道……各座城头立时竖起大王旗。
  由此开启群雄逐鹿,争夺龙脉归属的烽烟乱世。
  也正是因为,大业走到穷途末路。
  炀皇帝三次大征劳民伤财,致使死伤高达数百万之巨。
  所以,即便是号称天京门户,扼守要道的营关大城。
  仍然免不了受到那些占山为王,扯旗劫道的强梁大寇日益侵扰。
  尤其是营关之外,崇山峻岭连绵成片,好似重重关隘。
  且四通八达,商路繁盛。
  既是天下之中,又是皇朝粮仓。
  对于那些绿林强梁而言。
  堪称是打家劫舍发财扬名的一处好地方。
  官兵一来,只往山中躲去。
  官兵一走,率众呼啸如风。
  换作太平年景还好,营关周遭驻扎重兵。
  落草上山的大贼强盗不敢冒犯,自能保境安民。
  可现如今情况变了,各地烽烟四起,爆发大灾大乱,朝廷兵力匮乏。
  数万流民与几窝贼军混杂肆虐,聚拢成群,坐大成了三股势力。
  也就是凶虎盗!登云岭!饮马寨!
  每一支打出名号的大寇匪患,都有不下数千人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懂得武功招式,骑马射箭的好手。
  或多或少,亦有七八百余名。
  军械、甲胄、战马,更是一样不少,没比官兵差到哪里去。
  自赵如松就任营关守备以来,这三股匪患气焰嚣张,不止洗劫周遭城寨。
  踩踏田地庄稼,少了茅屋瓦房,强行逼迫农户落草。
  又将来往商道拦截设卡,公然索要买路钱。
  全然没将大业朝的王法威严,放在眼里。
  这是营关守备赵如松一块心病。
  灵素子故意从此入手。
  可见他是盘算已久。
  纪渊立于时间长河的上游,纵观全局,得出确凿的结论。
  “道长这么有信心?凶虎盗三位当家皆为换血高手,练得都是旁门功夫,戾气深重。
  登云岭的黄衣秀士白子伦依仗天险,精通下毒用蛊,阴险狠辣。
  饮马寨的周进、周棸兄弟,原本是马贩子,
  后来与本地豪绅起了冲突,索性杀人全家,上山为寇。
  他们操练豢养三百黑云骑,来去无影,难缠得很……”
  赵如松眼皮垂下,似乎并不相信灵素子的这番大话。
  “本官数月以来,发了四五封公文,留守监国的越王殿下视而不见,多做推脱。
  司马公、宇文公、裴公等国之重臣,也都将目光放在平定晋阳道的赤岗军上,声称分不出余力。
  本官说一句难听的话,想要荡平这三窝匪患,重新打通商路。
  没有十万之众的精锐兵马,任凭兵家名将前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条龙尸,难道可抵万军?”
  灵素子微微一笑,像是猜中这位营关守备的心思,继续道:
  “赵大人莫要忘了,贫道师从双仙教主。
  掌教师尊修为通天,为圣上炼制长生大丹。
  贫道虽然没有这份手段,但龙血、龙肉乃天材地宝,入得丹炉之中,足以叫城中八千兵卒脱胎换骨。”
  赵如松脸色沉下,作为将门之后,他对于“祸国殃民”的双仙教主,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但一方面看到灵素子信誓旦旦,心中半信半疑;
  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双仙教的造化丹法独步天下,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果。
  “道长,所言当真?那龙血、龙肉,能够炼出神丹,让人以一敌百?”
  赵如松思忖了许久,迟疑问道。
  平心而论,那具黑龙尸身于他没什么大用。
  无非就是当成祥瑞,编些故事。
  敬献于游玩江都的圣上,换来一些功劳和赏赐。
  但……
  赵如松志不在此。
  他是兵家武修。
  所求所愿无非建功立业四个字。
  荡平营关匪患远比升官发财重要。
  “贫道愿立军令状,若是不成,甘愿受罚。”
  灵素子打个稽首,淡淡笑道:
  “赵守备,你看如何?”
  赵如松眼中闪过疑惑,不解问道:m.ahfgb.com
  “道长为何对那具龙尸这么上心?”
  他与双仙观的灵素子,也算有些熟络交情。
  这老道平日施符治病,潜修炼丹,一派仙风道骨。
  与那些结交权贵,行事妖邪的双仙教门人,截然不同。
  是个真正不求名利的有道修士。
  “正如赵守备你修兵家武学,须得执掌兵马,万军之势加身,克敌制胜一样。
  贫道参悟水火道法,也要炼成各类大丹,才可更进一步,功行圆满。”
  灵素子神色坦荡,诚恳以对。
  ……
  ……
  哗啦!
  场景变换。
  人与物如水荡漾。
  纪渊的心念随波逐流。
  “道长,当初说好了!本官予你龙血、龙肉,你炼丹,本官练兵!”
  仍是书房之中,赵如松震怒,眸中似有火焰燃起。
  如同锋锐利剑,刺向依旧如往常,坐在对面的灵素子。
  “可为何,为何……城中的四大家族,姜、肖、王、李都知道了。
  他们各个前后上门讨要,话里话外,皆想分一杯羹!求丹!求药!”
  灵素子仍然慈眉善目,语气轻淡道:
  “风声却是贫道谢露,不过这也是为赵大人着想。
  你要剿匪,光有虎狼士卒可不够。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几千张嘴巴,几千匹马,人吃马嚼消耗甚巨。
  守备府拨得出这些钱粮?又撑得了几日?
  再者,城中谁不知道,四大家族豢养私兵,保护商队。
  赵大人若能得到他们的帮忙,剿匪一事,可以增加不少胜算。
  合则两利之事,又有什么不对?”
  赵如松怒气冲冲的势头,猛地被这一问,竟有些无话可说。
  他心下轻叹,明白灵素子所言不错。
  大业如今各处都在打仗,朝廷钱粮紧张得很。
  绝无可能从中拨调出一部分,给自己剿匪立功。
  “可是,你炼出来的龙血散、龙力丹数量有限。
  况且也没有洗髓伐骨,延年益寿的效用……”
  赵如松声音沉下,脸色难看。
  灵素子用龙血、龙肉,炼出的丹药确实有用。
  守备府的士卒服下之后,气血如火烧,沸腾不已。
  不止让筋骨皮肉,变得坚韧。
  还可增长体能,内壮气力。
  堪比上古之时的虎狼丹,强血丸,几乎立竿见影。
  这几天的校场练兵,军容整肃,精神抖搂,一扫之前的懒散样子。
  赵如松很自信,用不了两个月,他就可以练出一支精兵,排布杀伐形势。
  到时候,齐心合力之下,荡平城外的三股匪患,简直易如反掌。
  “是他们执意这样认为,而非赵大人有心哄骗……你都答应分一些龙血、龙肉出去,哪怕效果差点,四位家主又能如何?”
  灵素子面色平静,相较于犹疑不定的赵如松,他更像做主的那个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赵大人,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大业朝气数将尽。
  无论做勤王的忠臣良将,亦或者大展宏图的一方霸主,都少不了钱粮二字。
  没钱,只能做烧杀抢掠的乱军,没粮,养不起精锐之师。
  赵大人,须知‘乱世英雄起四方,有兵才是草头王’。”
  赵如松沉默不语,坐在大案之后。
  一盏孤灯点亮,照得身影半明半暗。
  ……
  ……
  隆隆隆!
  黑云压城,炸雷轰响。
  大营,校场,点将台上。
  魁梧大将好像失了神,思潮浮动,阴身震荡。
  那双幽暗的眼眸,犹如两团空洞的鬼火。
  “你……原来……我叫赵如松……天水道将种门第……”
  魁梧大将喃喃低语,心绪无比复杂,似是蕴含着无穷悔恨与无尽痛苦。
  本来高举的右臂无力垂落,那股搅动风云的刺骨杀气如潮散去。
  “赵守备,大业已亡,炀帝已死。
  你如今世一介阴魂,不得超生。
  与其顽固守着七百年前的陈旧规矩,不如为此城十万百姓多着想一些。”
  纪渊鼓足内息,发声如雷,震得大气似白浪翻起。
  “百姓……本官……对不住他们!
  是本官害了一众兄弟,害了那些视我为救星、为青天大老爷的营关子民!”
  巍然如山的魁梧大将摘下虎头铁盔,那张面皮上滑落数行血泪。
  可怖的怨气和煞念冲天而起,几乎盖过校场的数千阴兵。
  “好个气数浓烈的少年郎!你……那是什么武功?竟能撼动我之心神?唤醒我的昏昧之心。”
  赵如松坐回虎皮大椅,经过皇天道图映照,回顾往昔之念。
  它似是清醒过来,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分鬼气。
  轰隆隆。
  雷蛇滚走。
  好似鸣金收兵的号声。
  弥漫校场的滚滚阴雾往后收缩,遮天蔽日的墨色为之暗淡。
  “大业、大景相隔七百年,武道高峰再起几十座,一山还比一山高,亦是情理之中。”
  纪渊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一字一句沉重有力:
  “赵守备,你和帐下精兵、营关百姓。
  因为灵素子那妖道的设计,如今都被困于这座死城。
  人非人,鬼非鬼,始终无法解脱,莫非还要坚持下去?”
  赵如松空洞的双眸微微波动,转而摇头道:
  “灵素子处心积虑,以坠龙为饵,借剿匪为由,引本官上当,让它开炉炼丹。
  龙血汤夺气凝魄,让城中多人沦为行尸,龙力丹畸变血肉,使得营关兵卒堕为妖魔。
  它打得好算盘,一条祸龙尸身,不动兵戈就令这座门户要道不攻自破。”
  纪渊面容平静,这些掩埋于史书的幕后之事,他早已通过映照入梦,看得一清二楚。
  灵素子的深沉心机,以及步步为营。
  不像是怒尊门徒,倒有些奇士信众的样子。
  此计一成,等于为域外邪神献上十万人牲血肉,足以获得极大地垂青。
  甚至有可能晋升圣子之位,攫取难以想象的威能权柄。
  “那妖道心思阴毒,不单单只想献媚于邪神,更怀了炼成十万阴军,长驱直入杀进京城,坏掉大业龙脉国运的骇人谋划。”
  赵如松仰天长叹,营关化为洞天,沉沦阴世七百年。
  它侥幸保住精魄不散,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每一次看到城中的阴兵、邪祟、行尸,赵如松就五内俱焚,痛不可当。
  一切皆因为自己误信灵素子那个奸贼,方才铸成大错。
  许是不愿面对惨烈的过去,赵如松昏沉的时日越来越久,最后彻底遗忘本身的名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这方校场练兵点将。
  “你尚有挽回的机会,赵守备。”
  纪渊说出第三句话,目光炯炯道:
  “洞天都有存身之基,就如屋宇需要梁柱支撑。
  灵素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它原本的盘算是用龙血、龙肉,感染城中近十万人,从而为邪神献上一份血肉盛宴。
  可灵素子一没想到,赵守备你有心提防,将至关重要的祸龙精魄藏于身内,不惜化身龙孽妖魔,也要阻止那场人牲大祭。
  二是它太贪心,竟然还用城中建筑布局,隐秘摆成‘葬阴瓮’之势。
  十万人的怨气、煞气、血气,牵动阴世门户大开,使得营关化作坠龙窟,沉沦七百年,避开邪神的染指。
  换而言之,只要毁了双仙观,杀了灵素子,再取走赵守备阴身之中的祸龙精魄。
  这方洞天,自会分崩离析。
  营关城内的近十万冤魂,也可安息。”
  赵如松空洞的眼眶,猛然爆出两团幽暗鬼火。
  它缓缓地起身,走下那方点将台,声音艰涩道:
  “大景的少年郎,你……难道愿意帮一介有愧朝廷,有愧兄弟,有愧百姓的罪人?”
  纪渊与秦无垢对视一眼,尔后答道:
  “七百年前铸大错,七百年后犹悔过。
  拨乱反正,纪某自无不可。
  但……赵守备,你却要知道,我若取走祸龙精魄。
  你就彻底形神俱灭,再无任何活下去的可能了。”
  赵如松脚步沉重,明光铁铠颤鸣抖动。
  只见它紧紧抱拳,弯腰拜倒:
  “那就请纪小友,为了营关子民,赐赵某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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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几天比较忙,基本上都是上班开会,下班线上继续开会,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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