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怎么能死
作者:素衫清韵    更新:2022-01-11 15:11
  “伤及心脉,能熬到天亮,自己能醒过来,就能活过来。”郭临安的声音不大,但是在空荡荡的中军大帐中尤为的清晰。
  他虽然医术高明,可再怎么高明也不过是只能治病救人的凡夫俗子。医死人,肉白骨这种事情就是神话,谁有那本事去跟阎王爷抢人。
  高适身上好几处伤口,皆为利器所为,伤口已然溃烂化脓,看样子根本不是新伤。新伤就是胸口那处,几乎是擦着心房,身上的血顺着那处几乎都流的差不多了,即便安戎冉及时给他用了止血的药,但是从那身上也不难看出,那药其实并没有起太大效果。
  郭临安利索的替他将伤口收拾干净上药止血,然后又将先前旧伤处理了,将腐烂化脓的地方全部剜掉,然后重新包扎。
  “新伤加旧伤,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他的造化了。”说话间,他从随身携带的小玉瓶里倒出一颗豆粒大小微微发绿的药丸,强行掰开高适的嘴塞了进去。
  高适现在昏迷着,开药也没有用处,这药丸名叫“生息丸”,专为重症之人生息益气所用。倒是与老参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比参的作用更强。
  郭临安当初遇险,崔氏为了救他差点死掉,这药是为了崔氏所研制,一共三颗,当初用掉了一颗,而今这一颗给了高适,还剩一颗,他希望永远不要再用到。
  安戎冉靠在椅子上,眼睛里全是血丝,身上的铠甲都是也都是血,有他的,有敌军的,还有高适的。半眯的眼睛里面全是阴霾,让人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
  郭临安洗了手,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他道:“在下会在这里守着,将军回去歇着,人若是醒了,在下让人来通知将军。”
  他坐直了身子,扫了不远处的床榻一眼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他,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带走他!”就是阎王也不行。
  声音不大,嗓子嘶哑,像是硬生生被撕裂一般,语气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当初他能从丹阳峰下将人带回来,活了这么多年,那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关于高适的底细,郭临安不知道,他认识安戎冉时,安戎冉身边就有个彭垚和高适。因此只是觉得他们兄弟情深,并未多想,也不再多说。这种时候,多说无益,安戎冉就是回去怕是也不能安心。
  大帐内灯火通明,静谧的只有铜壶滴漏的沙沙声。
  两个人就在大帐内室的椅子上靠着,合眼休息,两把每隔一刻钟,郭临安都会起身去给高适把脉,看看他的脉搏有没有变动。
  安戎冉靠在那里,微微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睁开眼睛。
  这个夜晚,无论是安戎冉和郭临安,还是没有知觉的高适都是极其难熬的。
  服了“生息丸”,高适的脉搏并没有停止,却也没有好转,依旧是若有若无的一点点。
  过了三更,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高起来,幸好郭临安早有准备,弄了烈酒不停的给他擦腋下和脚心。
  安戎冉则用棉花蘸了水,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蘸唇。
  精疲力尽,比在战场上厮杀还难熬。
  好的是,在高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烈酒触碰到了手心的伤口,那种烧灼的疼痛的缘故,高适竟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神,空洞涣散,没有一点焦距。
  情急之下,安戎冉抓住他的手喊了一声:“阿适!”
  高适没有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高适!我跟你说话你听得到吗?你眨眨眼,你好好的看着我,你没有死,你也不会死你知道吗?”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那不断高升的温度。
  哪怕他失血过多,面皮依旧起了一层绯色,轻轻触碰就能感觉到火热。
  安戎冉不懂医,但是他知道高适伤的太重,加上先前的旧伤感染,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虽然睁开了眼睛,可那目光空洞无神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醒了。
  受重伤之后,高热之下是会死人的,即便不死,就这热度也能把人烧成傻子。
  郭临安没有阻止他,这种时候人的意识涣散,有人喊着他或许能让他真正清醒也未可知。
  他趁着安戎冉喊高适的空档出了内室,去外间检查了先前备好的药,让人拿去煎了。高适已经睁眼,可以想法子喂药了。
  只要他有丁点的意识,那就能将药喂下去,就能多上两分把握。
  安戎冉在床边上,紧紧抓住高适的手,连声喊着他的名字,看他一直一动不动,半点反应也无,也顾不得郭临安会不会听见,微微压了声音道:“柳行云,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了没有?谁都可以死,就你不能,你没有死的资格!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因为你,你的家人,你的母亲,你的妹妹惨死,你的人生不是你自己的,你要把她们的人生一起活下来。还有当年被你带走的那个孩子,你忘记了?她何其无辜,你要活着赎罪,你怎么能死?”
  ……
  不知道是那声“柳行云”,还是那声“妹妹”,亦或者是提及当年那个孩子,这些埋藏在他心底近十年如同魔咒一般的执念被提及,他当真有了一点点反应。
  哪怕只是眼皮微微动了动,微乎其微,也足以让人欣喜。
  安戎冉忙喊了两声:“阿适!”然后用空着的手继续蘸了水去滋润他那干涸的皲裂的唇。
  高适想开口,可是那钻心蚀骨的疼让他呼吸都难,如何开得了口。嘴唇蠕动了好几下,那声“大将军”也没有喊出来。不过那唇抖动几下叫人看着也格外欣喜了。
  安戎冉朝外面喊了一声:“先生,他醒了!”是真正的醒了。
  郭临安进了内室,再伸手把脉,眉头却并没有因为他醒来而舒展开。
  等着风陵将熬好的药送过来,一点点的从嘴缝里沁进去,只流了少许出来,郭临安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药是退热的药,喝下去之后不久那灼热就快速消退,退下去之后不久高适就开始抖起来,牙齿都开始忍不住碰撞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