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去这么一个大红大紫的机会，你就不觉得可惜？”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薛霁抬眼与他对视，目光澄明，“有些原则和底线，我不想退，也不会勉强自己去退。
  大红大紫固然很好，但如果为了这个强逼自己，弄得往后身心不自由，岂非得不偿失？”
  秦亦沉心下轻微一动。
  面前的女人跟他以往见过的当真很不一样，聪明、漂亮，始终固守本心坚持原则，却又并非愚昧不懂变通，甚至还知道想办法讨好奉承他。
  知世故而不世故，处困境而不自困。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网上那些关于她“劈腿潜规则”的言论，他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下意识就将她视作了贪慕虚荣心机深沉的女人，以至于她无论做什么，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带有偏见。
  那天晚上她向他解释说一切都是谣传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在意，心底里隐约还抱有“她不过是失了赵凯的宠在另寻金主”的想法。
  然而之后的接触，却让他彻底改观，相信了她的解释。
  以她的外貌和性子，倘若真的想讨好赵凯，其实再容易不过，又怎么会落到那样狼狈的地步？
  即便是自认为还算冷静自持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昨晚两人独处的最后两分钟，他确确实实被她勾动了心，所以才会有那不受控制的一吻。
  想到这里，秦亦沉的目光不由落在她嫣红的双唇上，顿了顿——
  那滋味……似乎还不错。
  须臾，秦亦沉微微翘起唇角：“好，解约的事，我会尽量在一个月内帮你处理妥当。”
  薛霁闻言，登时欣喜若狂，险些抑制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
  “多谢秦先生。”
  薛霁好容易才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保持形象起身道谢。
  “不必客气，公平交易而已。”
  秦亦沉看着她礼貌疏离的模样，莫名地，突然有些怀念昨晚那个本性暴露肆无忌惮的她。
  两人短暂地静默了一下。
  薛霁说：“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怕再呆下去，会克制不住，扑上去给他一个熊抱。
  秦亦沉没说什么，起身送她出门。
  一出门，薛霁就秒变兴奋脸，迫不及待地给盛妍打了个电话。
  “搞定了！”
  那头，盛妍也松了口气：“搞定就好，恭喜。”
  薛霁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现在好想给他背一篇《陈情表》！”
  “……”盛妍抽了抽嘴角，“我还《出师表》呢！高考语文及格了吗？”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我对他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屋内，正准备关门的秦亦沉听见这话，忍不住莞尔。
  薛霁仍在继续：“我宣布，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男神了！”
  盛妍：“你男神不是顾修吗？”
  薛霁噎了一下：“……这不一样！”
  盛妍：“你干脆以身相许好了。”
  薛霁：“那不成，我怎么能用如此恶俗的关系来玷污我的恩人和男神呢！”
  盛妍：“呵呵。”
  门关上，彻底隔断视线。
  ……
  也不知道秦亦沉是用的什么办法，一个月后，薛霁果真收到了凯星的解约合同。
  重获自由的当天，她从公司出来，刚好撞上了赵凯。
  赵凯看见她，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像抹了酱油一样，薛霁生怕再惹到他，非常低调地绕开他走了。
  之后，她私下请罗欣吃了顿饭。
  “欣姐，实在对不住……”
  到这一步，罗欣也已经想通了，笑笑说：“算了，人各有志，也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拍戏吗？”
  “当然拍。”
  薛霁笑道，“不过可能得从头开始奋斗了。”
  “有秦亦沉当你的靠山，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罗欣同其他人一样，并不知晓薛霁和秦亦沉之间的交易，只以为他们真有什么关系。
  薛霁也未说破，半真半假地笑道：“男人嘛，喜新厌旧，有几个真能靠得住？
  还是靠自己比较稳妥。”
  罗欣对她的话未做评判，端起杯子同她碰杯：“不管怎么样，祝你一帆风顺，以后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
  “谢谢欣姐，也祝欣姐事业有成。”
  ……
  处理完解约事宜，薛霁收拾一番心情，开始找新的工作。
  因为网上的争议和前科问题，新工作找得并不顺利，好在薛霁早有心理准备，降低要求，最后终于接到了两部戏，一部古装一部现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配角。
  在入剧组开工之前，薛霁想起来解约成功后还没向秦亦沉道谢，便拨了个电话给他。
  谁知，电话响了两声，就被那边摁断了。
  薛霁瞅着手机，微微一愣。
  随后，她隐约明白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不必客气，公平交易而已。”
  如今交易已经结束，他怕是不愿再跟她扯上关系了吧？
  一个黑料满天飞的女艺人，只会影响他秦家二公子的名声。
  不知怎么，薛霁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一阵难受。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怔怔望着阳台上翠绿的盆栽，因为重获自由而生出的喜悦也莫名淡了许多。
  愣怔了一会儿，她扯扯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起身倒了一杯水，打开电视机开始刷剧。
  然而看了半天，脑子里仍乱糟糟的，什么也没看进去。
  她郁闷地关了电视，从房间里拿出一本书，翻开看起来。
  没翻几页，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秦亦沉。
  薛霁又是一愣，有些迟钝地接通了电话——
  秦风集团总部30层楼上，秦亦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高远的天空，说：“抱歉，刚刚在开会——找我有事？”
  仿佛有光亮在眼前炸开，阴霾瞬间就散去了。
  “没什么……”薛霁笑笑道，“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已经收到解约合同了，非常感谢。”
  秦亦沉的回复依旧十分简洁：“好。”
  这句话说完，两人便冷场了。
  谁也没有出声，也没有提出挂电话，双方诡异地沉默着。
  薛霁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了句客套话：“那个……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个饭吧。”
  电话那头，秦亦沉忽然想起前两天秦亦景同他说的一番话——
  当时秦亦景奇怪怎么自从那天晚宴过后就没再见薛霁出现在他身边了，问他是不是把人给甩了。
  他没回答，秦亦景就以为他是在默认，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甩了？
  我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长得也不错，怎么不多留一阵子？”
  ……
  “今天不行，明晚如何？”
  秦亦沉回道。
  薛霁原本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他真会应下，不由愣了愣。
  “哦……我都可以……”
  不知是不是错觉，薛霁似乎听到那边轻笑了一声。
  “那就明天晚上，地点呢？”
  “请你吃饭，自然由你来定。”
  秦亦沉想了一下，说：“‘春日宴’吧，都熟悉。”
  “……好。”
  直到挂断电话，薛霁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晕乎乎的。
  他们这算是……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