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第二天,季衍舟小朋友又是独自一人在家。
  早晨，他目送爸爸妈妈出门。
  妈妈挽着爸爸的胳膊，打扮得花枝招展。
  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刻,季衍舟小朋友哀求道：“我也想去。”
  “舟舟,今天不行。”唐书蜜俯身掐了把他的脸蛋：“一会儿两位干妈会来。”
  “……”
  季衍舟小朋友嘴唇抿成直线：“怪阿姨为什么要来？”
  唐书蜜噗嗤一声笑出来：“干妈们对你那么好,怎么就成怪阿姨了？”
  季衍舟抿抿嘴，不说话。
  “好了，妈妈和爸爸要出门了。”唐书蜜拍拍他的肩膀：“干妈们带你玩。”
  “不要。”季衍舟摇头：“我已经四岁了,是个大人了,可以一个人在家。”
  唐书蜜笑了笑，“妈妈不放心，爸爸也不会放心,就让干妈陪着你。”
  “……”季衍舟乖巧地点头：“好吧。”
  -
  帕加尼车内。
  唐书蜜坐在副驾驶：“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怎么？”季临琛侧手系好她身上的安全带。
  唐书蜜偏头道：“出去玩不带舟舟。”
  “不过分。”季临琛淡淡地道。
  唐书蜜笑了：“有你这么当爸的？”
  “难得有空陪你,带个小灯泡。”他系上安全带，脚踩油门,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麻烦。”
  “……”唐书蜜：“渣爹。”
  季临琛轻哂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车道，汇流至主干道,周末车流量大,在绕城高速上行驶依旧缓慢。
  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后，到达金融中心。
  唐书蜜这人除了画画也没啥爱好,就爱买，疯狂买。
  下车后，唐书蜜望着不远处的旋转玻璃门,心情愉悦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然后挽上季临琛的胳膊,踩着8cm高跟鞋,风姿飒爽，“噔噔”往前走。
  “各店导购注意，各店导购注意，五分钟清场。”服装部经理站在门外，看见气质不凡的季夫人挽着清冷矜贵的季总朝他走来，连忙拿出对讲机。
  “服装部加派人手，其他部门只留一个人，全部过去帮忙。”
  一声令下，整个商场的工作人员跑动起来，全往第三层女装服饰涌去。
  随着唐书蜜的走来，早早等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呈一字排开。
  唐书蜜微昂下巴，季临琛微颔首。
  大家齐齐喊道：
  “季总——”
  “季夫人——”
  唐书蜜径直去了第三层——各大奢侈服装品牌店汇集层。
  “夫人，这些都是G家的冬季新品。”导购在一旁恭敬地道。
  唐书蜜优雅地笑笑，一件一件看过。
  “这件、这件、这件。”她转过身，指向对面：“还有这件。”
  导购小姐按照她的指示手脚麻利地取下衣服，手中拎不下了，跟在身后的导购立马顶上。
  不到二十分钟，导购小姐换了十几个。
  经理还在介绍：“这些也全是新品，著名设计师詹尼佛的作品。”
  唐书蜜颔首，拎着手包的手优雅抬起：“这件、这件。”
  “夫人，还有这边。”
  唐书蜜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去了L家。
  紧接着是D家，J家，H家……
  一层扫完，唐书蜜踮起脚凑到季临琛耳边问：“累吗？”
  季临琛微偏头，神情宠溺：“不累。”
  两人的声音很小，靠得又近。
  这亲密无间的举动艳羡得身后的导购小姐们低声尖叫。
  唐书蜜笑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季临琛牵上她的手。
  刚走两步，唐书蜜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转身对经理说：“对了，刚才选的不要。”
  经理愣了下：“啊？”
  唐书蜜声音温柔：“剩下的统统包起来。”
  话音一落，十几二十个导购小姐不约而同惊呼。
  在经理眼色的指示下，充满跑去包自己负责的店里的衣服。
  左冲右撞的，差点乱成一锅粥。
  斜梯直上，唐书蜜问他：“给你也买？”
  “好。”
  唐书蜜越买越开心，到了最后直接是：“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包起来。”
  遇到喜欢但颜色或者大小不合适，立即让经理联系品牌方定制。
  几层扫下来，天色竟然已暗。
  走出商场大门时，唐书蜜两手空空，买好的衣服用品由专车送往名园。
  来的时候有多优雅，出来依旧高贵。
  几个小时的疯狂购物完全没有一丁点疲倦。
  这或许是女人的天性。
  “晚餐吃什么？”
  shopping后，唐书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季临琛道：“位置订好了。”
  “真乖！”唐书蜜松开手中正在系的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街灯明亮，车流如织。
  唐书蜜望着前面的红绿灯，眯起眼睛道：“我是不是很败家啊？”
  半晌，旁边的人没回答。
  唐书蜜偏过头去。
  男人正神情专注地开着车。
  心无旁骛的样子让人着迷。
  “季临琛！你是不是觉得我败家了。”她问。
  季临琛言简意赅：“没。”
  “没有你为什么刚才沉默了。”
  男人蓦地微勾起嘴角，头未偏，余光扫了过来。
  “我在想——”
  唐书蜜视线对上他的侧脸：“想什么？
  刚好红灯，车停下。
  季临琛偏过头来，声音淡淡的：“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公很穷，所以会认为这就是败家。”
  唐书蜜微怔。
  “没到让我破产的地步就不是败家。”他继续道。
  唐书蜜：“？”
  他笑了：“想败家，你还得努把力。”
  “哦。”唐书蜜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但莫名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季临琛是真宠她，往死里宠，宠进骨子里的那种。
  想起以前视集团为心中第一位的男人，唐书蜜曾半开玩笑地问他：“江山和美人你选哪个？”
  他答：“江山固然重要，美人也不能缺。”
  那天，唐书蜜钻了次牛角尖：“非得选一个呢？”
  他又答：“理智告诉我选江山，感性驱使我选美人。”
  “所以……”
  “所以——”季临琛认真道：“我选你。”
  唐书蜜得瑟：“不爱江山爱美人，那我岂不是成红颜祸水了？”
  季临琛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他眼中，江山和美人从来不是二选一。
  如果只能二选一，说明这个男人无能。
  -
  帕加尼停在一栋熟悉的美食大厦前。
  不是高端餐饮楼，里面的餐厅价格都很亲民。
  唐书蜜年年都来，只是今年忘记了，没想到季临琛还记得。
  五年前第一次来是季临琛亲自订的位置。
  看了某点评app后选的这家情侣餐厅。
  那时的他们还不算情侣，塑料未婚夫妻。
  侍者在递上粉红色心形便利贴说这家是情侣餐厅时，唐书蜜挺尴尬的。
  她当即拒绝写小情话，季临琛却拿起笔写了。
  无论她怎么缠着问，季临琛就是不告诉她写了什么，还说，想知道明年再来。
  第二年，他们结婚了。
  唐书蜜贵人多忘事，还是季临琛把她带到了这家餐厅，吃完后侍者和上次一样送来爱心便利贴。
  勾起唐书蜜回忆的同时，季临琛问侍者：“去年今天我们留过纸条，请问还在吗？”
  侍者说：“当然在。”
  便利贴是这家店最吸引眼球的特色，每张便利贴都用精美的小盒子封好，专门存放在一个房间里。
  侍者又问：“先生是否记得去年用餐的桌号，找起来快些。”
  季临琛淡淡地答道：“就是这桌。”
  唐书蜜惊了，她是记得有这一回事，但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场景，更别提在哪一桌用的餐。
  侍者很快送上来一个盒子。
  唐书蜜迫不及待地打开，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她先看自己写的。
  ——【季临琛是狗，又老又丑。】
  唐书蜜：“……”
  她迅速把纸捏成一团。
  “又老又丑？”季临琛眉头微蹙。
  “没有没有。”唐书蜜疯狂摇头：“我瞎写的。”她连忙转移话题，“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季临琛摊开便利贴。
  ——【阖家欢乐】
  “……”
  这很季临琛。
  没意思，唐书蜜撇撇嘴。
  第二年，唐书蜜写下对未来的祝愿，季临琛依旧写得很快。
  她忍不住揣测还是阖家欢乐四个字。
  结果还真是。
  第三年再来，看到季临琛写的便利贴时，差点没把她气死。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
  或许是因为季临琛留的便利贴永远是那四个字，完全勾不起唐书蜜的兴趣，所以很自然忘记了这个特殊日子。
  “你该不会又写阖家欢乐了吧。”唐书蜜耷拉着眼皮：“你好无趣。”
  季临琛摇头：“不是。”
  “那你写的什么？”唐书蜜眼里闪过一道光。
  季临琛沉默了。
  唐书蜜迫不及待打开盒子，展开折好的便利贴。
  字如其人，季临琛的字写得跟他人一样好看。
  ——【希望我能活得比她久一些，不求多，两三天就行。】
  唐书蜜看完咬牙切齿道：“季临琛！你是在咒我早死呢？凭什么我要死在你前面？你怎么这么自私？我才不干！我命长着呢。”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眼泪掉了下来。
  季临琛的意思她懂。
  留下这张纸条的那年，也就是去年。
  季爷爷心脏病突发，猝死在睡梦中，走得很安详。
  一夜之间，身体向来健康的季奶奶生了病，缠绵病榻不起，终日以泪洗面。
  唐书蜜陪床照顾，季奶奶拉着她的手，不停哭着问：“你爷爷呢？你爷爷在哪儿？”
  季爷爷是她的天，季爷爷走了，天也就塌了。
  那段日子，季家上下的每个人都很煎熬。
  季云提议将奶奶送去澳大利亚放松心情，以免赌物思人。
  季奶奶死活不肯走。
  她说：“老头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要陪着他一辈子，他死了我就住墓地，每天去看他。”
  季奶奶一把年纪，倔起来谁说的话都不听。
  季临琛只好在季爷爷的墓地旁新修小别墅，安排人手细心照料，隔三差五往那边跑。
  唐书蜜常常跟着一起去看季奶奶。
  每次去，季奶奶不是拄着拐杖站在墓碑前，就是坐在房子里对着窗户发呆。
  看着让人心酸。
  不到半年，季奶奶离世。
  医生说，救治过程中，季奶奶哪怕有一丁点的求生欲望，也不会毫无希望。
  季奶奶走了，唐书蜜哭得稀里哗啦的，比季爷爷走哭得还凶。
  晚上睡觉时，她抱着季临琛说：“我害怕，害怕像季奶奶那样。”
  季临琛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原来他都记得。
  所以才会写下愿望——比她多活两三天。
  那两三天，是为了给她处理后事吧。
  季临琛蹙眉，纸巾递给她：“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我就想哭，我还想抱抱你。”唐书蜜吸了下鼻子。
  季临琛笑了：“不怕丢人？”
  唐书蜜摇摇头：“不丢人。”
  “你过来还是我过来？”他问。
  “我过来。”
  唐书蜜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
  片刻后。
  季临琛闷笑着问：“抱够了吗？”
  唐书蜜摇摇头：“没有。”
  “有好多人看着。”他故意揶揄。
  环上腰的手更紧了。
  “那就让她们看个够。”
  “好。”
  季临琛的无奈里全是宠溺。
  唐书蜜在他耳畔低喃：“季临琛，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一辈子怎么够。”
  “那就——两辈子。”
  “也不够。”
  “三辈子，四辈子……永永远远。”
  永远，永远地爱你。
  就像你爱我那样。
  毫无保留，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