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雪。”
  霍少卿叫了一声女人的名字。
  莫千雪心头悸了一下，眼波迷离地望着男人那张令她心动不已的俊美容颜，道：
  “这件事过后，你就去国外待着，除了每年一次回莫家探亲，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再回国了。”
  上一秒还心悸不已，此时便心如刀绞了。
  莫千雪眼眶猛地一红，道：“何必呢？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又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
  “她会不喜欢。这件事后，她要有的跟我闹。”
  莫千雪扯唇，苦涩地笑了一下：“就因为她不喜欢，你就要把我赶去国外？”
  “你是血蒂联盟的成员，就应该绝对服从顶级上司的安排。”
  血蒂联盟是霍少卿在国外这些年一手打造的神秘组织，业务涉猎广，暂时业务活动不在国内。
  此次霍家夺权一事，是霍少卿开启血蒂联盟在国内发展的第一枪。
  所以，他不许这件事失败。
  毕竟，他想娶战念恩这样背景的女人，在国内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才能保护她的安全。
  就像这次慕西洲他们在华夏被人算计差点倒台，如果不是他派血蒂联盟的人前往华夏暗中帮助，只怕是这一关难闯。
  如果慕西洲他们这股势力倒了，这就意味着战念恩的后台垮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他必须成为那个最强大的，才能护她安全。
  莫千雪不敢当面顶撞霍少卿，只好压下眼底那一层不甘，微垂首，道：“知道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盘算。
  一小时后，她让霍明珠去见战念恩。
  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哪怕霍少卿已经交代了关押战念恩的警方好生照顾她，战念恩还是病了。
  病来如山倒。
  霍明珠出现在战念恩的关押室时，她正半靠在单人床的床头捏着头昏欲裂的眉心，脸色寡白得几乎没有一滴血色。
  霍明珠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见了鬼了似的。
  但，很快她心里就涌出一抹汹涌的畅快。
  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跟条死狗似的被关在这里，连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都没有吗？
  这么想着，霍明珠就在这时扯唇对战念恩讥笑道：
  “啧，战公主，数日不见，你憔悴了不少。看来这件事，把你打击得不轻呢。”
  听到她的声音，战念恩才缓缓睁开眼。
  高烧让她眼眶看起来异常通红，仿佛里面随时都会滴出鲜血。
  她目光定定地看了霍明珠几秒，嗓音沙哑而又平静：
  “霍明珠，你最好祈祷我永远都爬不起来了，否则你且看看，你得罪我的下场呢。”
  霍明珠低笑，道：“战公主，我是代替我们家少夫人来探望你的。”
  战念恩因为她的话而怔了几秒，道：“少夫人？”
  霍明珠把准备好的红酒和喜糖搁在关押室里唯一的矮桌上，道：
  “是啊。说起来，我们家卿少爷还是很疼你的。虽然他最后选择了权势暂时地放弃了你，但还是让人上上下下地打点了一切，让你在这里面吃住舒服。”
  顿了下，就微微俯身，手指捏住床上的被角，意有所指地道，
  “你被子盖得还舒服吗？这条上等的蚕丝被是我们家少夫人亲自为你挑选的呢。”
  战念恩等她说完，就把床上那条被子掀了出去，“滚——”
  霍明珠嘘了一声，道：
  “战公主，今晚是我们家少夫人跟卿少爷的大喜之日，我奉了少夫人的命令特地来看你，外面降温了，我给你带来了御寒的衣服。除此之外，还有少夫人跟卿少爷的喜酒喜糖也给你送来了。你等下记得喝啊，喜糖可以不吃，但喜酒一定要喝。”
  霍明珠说完，就给战念恩倒了半杯红酒，然后端到战念恩的面前，道：
  “战公主，不尝一尝吗？八二年的拉菲，我们家少夫人爱屋及乌，就连喜酒都是用最好的来招待您呢。”
  战念恩在这时闭了闭眼，平复着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疼。
  她没说话。
  霍明珠眉头微挑，又道：
  “想必，你也喝不下了。不过没关系。悄悄的卖个人情给你好了。虽然卿少爷暂时因为继承权而抛弃你，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在耐心等个五六日吧，等霍启东倒台了，你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霍明珠觉得自己分化战念恩跟霍少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钝刀割肉，杀人诛心。
  心高气傲的战公主，眼底可容不下沙子，何况是背叛她爱情的男人呢。
  霍明珠觉得自己目的达到后，就准备转身离开时，战念恩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走到矮桌旁，看着那瓶红酒，和红酒旁的喜糖，唇角勾了勾，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霍明珠道：“他们大婚，我是不是应该送一份贺礼？”
  霍明珠挑眉：“贺礼？”
  战念恩握住了红酒瓶的瓶口，看着霍明珠笑：“是啊。喝喜酒不送贺礼怎么行呢？”
  就在霍明珠一脸莫名时，战念恩脸色一变，抡起手上的红酒瓶对着霍明珠的天灵盖就劈了出去。
  但，她高烧，力气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打中了霍明珠，但却没有打伤她。
  微微破裂的酒瓶，只划伤了霍明珠的额头。
  红酒洒了霍明珠满脸，也洒了满地。
  即便如此，狼藉不堪的霍明珠还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鬼叫声，“啊——”
  她尖叫完，就下意识地抡起胳膊要扇战念恩耳光时，战念恩伸手扣住她抡起的胳膊，
  “你来这里作威作福，霍少卿还不知道吧？”
  闻言，霍明珠眼瞳瞬间就放大了几秒。
  战念恩的话还在继续：
  “你也说了，霍少卿还是很疼我的。如果叫他知道，你顶着莫千雪的名头跑到我的面前来落井下石的恶心我，你说，他可以饶过新婚娇妻，但会饶过你这个霍家收养的孤女吗？”
  霍明珠：“……”
  “滚——”
  霍明珠滚了。
  她滚后没多久，战念恩就靠着身后的墙壁滑坐了下来。
  想想，也是蛮可笑的。
  她前脚踹了渣男，后脚又招了一个更渣的。
  有种渣男，他能在不动声色的时候伤得你遍体鳞伤呢。
  夜深了，很冷。
  战念恩却感觉不到冷了，因为她的身体比地面还要冷。
  巡逻的女警察途经她的关押室，发现原本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女人此时却抱膝埋头坐在地面上。
  昏暗的光线里，抱膝坐在冰冷地面上的女人，安静得好像没有一丝生气。
  走廊里一阵穿堂风吹过来，女警冷得打了一个喷嚏，意识到不妙，连忙开门进去。
  她蹲下刚伸手试图要叫醒女人时，原本还抱膝的女人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女警心惊肉跳，“战小姐，战小姐……”
  ……
  霍少卿接到警方这边电话时，刚刚结束一场血战。
  霍启东不知道从哪雇的人，暗杀他。
  那些人虽然都被血蒂联盟的手下处理干净了，但霍少卿肩胛骨的地方还是中了一枪。
  霍少卿肩胛骨的弹头才刚刚被秦淮挖出来，警方的电话就找到了他。
  霍少卿看了眼来电显示，对秦淮伸手，“接。”
  秦淮放下止血钳，腾出手将手机接通后递到霍少卿的面前。
  “您好，霍少，战……战小姐，她出事了……”
  此话一出，霍少卿呼吸猛地就是一沉，嗓音清洌而凌厉，“她怎么了？”
  “战小姐，她昏过去了。”
  霍少卿咬牙，道：“我每年交那么多的税地养你们，你们却连个弱质女流都照顾不好，废物！”
  女警被凶了一脸，战战兢兢地道：“那……那您看，是把战小姐送医院，还是让医生过来……”捌戒仲文网
  ……
  战念恩是被输液针刺入血管的疼而惊醒的。
  她睁开眼，明晃晃的灯刺得她眼睛不舒服，她又重新闭上了眼。
  可几秒以后，她又重新睁开眼，侧首朝那先前匆匆一瞥的熟悉身影看过去。
  待视线里男人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变得清晰起来时，心脏就是狠狠一缩，疼了又疼。
  她憋过脸去，不去看那立在床前的男人。
  霍少卿自然知道她心里对他是有怨恨的。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她后脑勺看了会儿，侧首问旁边给战念恩打吊水的医生，“好好的，她怎么会昏迷？”
  医生道：“目前来看，战小姐是因为心力交瘁以及营养不良造成的，再加上寒流入境，寒气入体，这才病来如山倒。”顿了下，“不过问题不大，若是营养能跟得上，再加上精心照料，不日就可以痊愈。”
  医生来了五六个，汇报完战念恩的情况后，就特别有眼力劲地退了下去。
  霍少卿大半夜的大驾光临关押战念恩的派出所，把最高负责人都给惊动了。
  最高负责人立在霍少卿的身旁，战战兢兢的说道：
  “霍少，我们真的是按照您的吩咐，半点不敢怠慢战小姐。但战小姐，她自己不吃不喝，我们也没办法……”
  霍少卿：“她不吃不喝，你们是没长嘴巴跟我汇报？”
  “霍少，我们有跟您汇报过。但，接电话的应该是您的秘书，她说您是大忙人，哪有空管一个女人吃喝拉撒，所以我们后来就不敢再打电话叨扰您……”
  霍少卿眯起了眼，冷冷沉声：“带着人先滚出去，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
  众人散退后，霍少卿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女人仍然是背对着他。
  霍少卿无声的看了会儿她单薄的身形，伸出手把女人的脸给强势板正。
  双目通红的女人，眼底暗藏水汽。
  霍少卿知道，若是不把事情清楚的她坦白一遍，只怕是撬不开她的嘴了。
  “你心里有怨气，我可以理解。”
  他才刚刚开口试图解释时，女人就打断他：“我没有怨气。”
  “没有怨气，你满眼的水汽？”
  战念恩扯唇，讥笑道：
  “对，我确实有怨气。本来，你选择继承权不管我的死活，我其实是不怨你的。但你明明做出了选择，跟莫千雪高调举行婚礼了，为什么还要纵容她对我落井下石？”
  霍少卿眉头皱了起来，略沉思了几秒后，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让霍明珠带着红酒和喜糖来膈应我。”
  “我不知道这件事。”
  战念恩冷笑：“你不知道吗？我看得出这局子的人都挺怕你的，她们来膈应我，难道就没人向你汇报吗？”
  “他们大都是趋炎附势的主，谁会得罪霍家新过门的少奶奶，跑到我的面前告状？”
  战念恩咬唇，没说话。
  霍少卿长指在她瘦的可怜的小脸上抚摸过，“我让喃喃来看你，让她跟你说那么多，你还是不相信我么？”
  “相信你什么呢？你连婚都跟人家结了，我的相不相信重要吗？”顿了下，“何况，霍家老祖宗的确是因为我的失手而砸得去世了，就算你跟莫千雪不举行这个婚礼，我觉得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老祖宗的死，跟你无关。她是在手术中被霍启东派人害死的。尸检报告显示，麻醉过量。”
  闻言，战念恩就因为心惊而瞪大了眼瞳。
  家族内斗，竟然可以血腥到这个程度？
  霍家老祖宗可是霍启东的亲生母亲，他为了夺得继承权，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下手。
  战念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都颤抖得厉害。
  霍少卿指腹擦过她有些红肿的眼皮，道：
  “家族内斗远比你想象的要腥风血雨。霍启东为了上位，今日可以弑母，明日就可以残害手足。如果真让他得偿所愿拿到霍家继承权，他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铲除异己，等到那个时候，霍家就像是一盘散沙，势必要内乱成一片的。”
  战念恩眼瞳怔了又怔，半晌才像是找到自己的调子，道：
  “所以，你跟莫千雪联姻是为了顺利拿到继承权，然后除掉霍启东？”
  霍少卿见她终于冷静下来，愿意去思考整件事的重要性后，道：“我跟莫千雪是假婚。”
  战念恩诧异，“假结婚？”
  她这样说，又突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没什么内容：
  “假的又如何呢？你们确确实实是一起走进教堂，在神圣的地方宣誓过爱情的宣言呢。”
  霍少卿眸色沉了沉，嗓音已经是很哄慰了：
  “等霍启东下台，我会以霍家继承人对外发出公告，跟莫千雪的假结婚只是为了大义灭亲除掉霍家毒瘤……”
  战念恩身体靠着身后的软垫，低下头，说道：
  “不是这样的。霍少卿。你觉得是假结婚，但莫家人和莫千雪是不会认的。利用完人家的女儿，再达到目的后就甩了人家，莫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少卿等她说完，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妥善处理好。我已经允了莫千雪的好处……”
  战念恩抬起头，看着他，道：
  “允了她好处又如何呢？一个女人甘愿被你利用，你一旦给她机会和希望，她是不会就此作罢的。她身后还有莫家作为支持，你们婚礼如此高调，即便你对外公告是假结婚，只要莫家不认，而我又被挖出是你的女朋友，舆论就会像洪水一样将我淹没。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会被骂成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爸妈他们又在华夏遭人算计被政府囚禁。”
  说到这，抿了下唇，
  “霍少卿，我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的谈个恋爱，但现在我发现如果我们还要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将会造成覆水难收的局面。”
  此话一出，本就不大的关押室，就因为骤冷下来的气氛显得更加逼仄了。
  霍少卿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目光仍然专注地看着战念恩，只是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
  战念恩被他过分炙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便低下头去。
  气氛僵持足足三分钟之久，霍少卿才缓声开口道：“所以，你不想跟我继续下去了吗？”
  战念恩咬住了嘴唇。
  霍少卿的话还在继续：
  “我霍少卿在你的心里眼底就这么无能么？谈个恋爱，却护不住自己的心上人，甚至会让她的父母都跟着遭殃？”
  战念恩因为他的话而抬起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因为目前的形势，你要跟我分，不是吗？”
  战念恩默认。
  “如果你是因为担心笙姨和洲伯伯他们，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肯定答复，最多一周，他们的案子就能翻。”霍少卿言简意赅地说完，伸手抬起战念恩的下巴，目光直视她的眼睛，问道，“所以，你还要跟我分吗？”
  战念恩却答非所问，道：“我……我不知道。”
  霍少卿撤回落在她下巴上的手，人跟着就站了起来。
  他同战念恩拉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好好养病。”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关押室。
  伴随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关押室里的空气瞬间就如同外面寒流过境一般，冷得能结出冰霜来。
  战念恩这场病，就像是这场寒流，来势凶猛，一直到一周以后，才断断续续地有所好转。
  一周后的某天傍晚，女警打开关押室的门，对倚靠着床头发呆的战念恩说她已经可以出去时，战念恩整个人都震了又震。
  终于可以出去了么？
  她这样想，身体就跟着动了动。
  但，她保持这样同一个姿势待得太久太久了，所以整个肢体动作都异常的僵硬。
  等穿好鞋子，从床上下来，周身才像是恢复了一丝感知力。
  她当初被抓进来的时候，还没有立冬。
  立冬一过，寒流入境后，竟然会这么冷呢。
  战念恩立在警察局的门口，看着夕阳下那几棵光秃秃的梧桐老树，感受着初冬的温度，以及放眼的苍凉。
  “恩恩姐。”
  蒋淮楠的声音让战念恩回神。
  她看着从车上下来就对她挥手的蒋淮楠，并朝她走过去。
  战念恩真的瘦了很多，整个人立在夕阳里，身形单薄的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蒋淮楠心疼的抱了抱她，眼圈红红的道：“恩恩姐，你瘦了，你是不是在里面都没有好好吃饭？”
  “这几天病了，胃口不太好。现在出来，养一养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