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音从门口传来，慕水南赶忙回头看，悠悠迅速逃开，低着头站在一旁。
  “师傅，母亲，您怎么也来了。”慕水南上前行礼后，迅速整理衣服。
  顾知雪冷冷地看着慕水南，暮云拉了拉她的衣角，提示她不要生气。顾知雪强忍怒火，口气依然不好：“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跟哪里的妖兽学的这些不良习气！”
  母亲的话戳中慕水南心中的痛点，她猛地抬头，倔强地看着顾知雪说：“我变成怎么样了？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我，现在还想怪到别人头上。”
  嬷嬷上前拉住慕水南，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顾知雪气得手发抖，“不过出去几天，就敢顶嘴了，谁教得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不用‘您’。习得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有脸反驳，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我吗？！你们两个都去领二十庭杖。”
  悠悠赶忙低头跪在顾知雪面前，慕水南甩开嬷嬷地手说：“凭什么？凭什么罚悠悠？她又没做什么。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就乱发火，真是不可理喻。”
  顾知雪气得拿过旁边的竹杖就往慕水南身上打去，她没有想到以前乖宝宝一样的慕水南竟然敢顶嘴。慕水南心中则一片悲凉，大黑是保护她死的，如今每个人好像都无所谓的样子，照常地生活着，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对于她们来说大黑只是一只狗妖，可对于慕水南来说，大黑是她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为保护她而死的朋友，这种无法言明的痛苦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底，轻触即疼。
  竹杖打在身上生疼，慕水南却不并闪躲，仿佛这些疼痛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暮云和嬷嬷上前拉开她们，嬷嬷抱着慕水南，她大概明白水南为什么会顶嘴，大黑的死成了她的逆磷，任何关于妖兽的话语都能触发水南心中最深的痛。慕水南眼含泪水地看着顾知雪说：“母亲，我是你亲生的吗？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爱呢？为什么你感受不到我的伤心呢？”
  顾知雪身子一僵，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慕水南，不明白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慕水南倔强的小脸，酷似慕远的眼睛里满是伤感，心中一阵酸涩，“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有了你，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现如今，你居然问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真是……，太可笑了。”她咬着牙说完，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嬷嬷示意水南向母亲道歉，慕水南梗着身子僵持了一会，终于不忍看到母亲的眼泪，跪在顾知雪面前道歉。嬷嬷上前拉着顾知雪坐下，暮云趁机让悠悠离开。嬷嬷借机把坠仙崖的事情同顾知雪解释，把大黑为水南而死过程告诉她。顾知雪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跪在面前的慕水南说：“水南，你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你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就不要走上这条路。修炼的路上本就是白骨森森的，哪会有什么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有些牺牲是必须的，有些死亡是必须面对的。既然它作为了你的伙伴，它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你也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慕水南呆呆地跪在那里，母亲的话让她如坠冰窟，如果是这样的觉悟，如果要让她变得这样的冷血，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许，那时死的是自己，就不会这么痛苦和内疚了。只是不知道，如果死的是自己，她们还会不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母亲，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修炼之路，就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亲人平安。如果是那样的成就自己，我宁愿不要。”
  顾知雪气得站了起来：“你不要，你现在说你不要！你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们就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了你身上，你现在说你不要！我养的好女儿！早知道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我还不如不生你！我们的牺牲就是为了这样的你，不值得！”
  顾知雪的话字字诛心，她根本没有了解慕水南说那番话的意思，就开始肆意发泄心中的愤懑。
  慕水南吐出一口鲜血，她绝望地看着母亲，原来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她一直都在恨我，如果不是我，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我……。
  嬷嬷心中大恸，她抱着慕水南，不停地说：“水南、水南、水南，看着嬷嬷，看着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水南，你不要这样，你看看嬷嬷，听我说，跟你没有关系，跟你没有关系……。”
  暮云拉开顾知雪，让她冷静冷静。此时的顾知雪也有些后悔说出那样的话，任由暮云拉着她离开了慕水南的寝室。
  慕水南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嘴角不断浸出鲜血，嬷嬷痛苦地抱着慕水南，“水南，听我说，这都是他们的错，与你无关，与你无关啊。你不能钻牛角尖儿，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婴儿，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你母亲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不要想信她这个时候的话，做不得数。”
  慕水南伤心欲绝地看了看嬷嬷，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只叫了一声“嬷嬷，我累了。”，便晕了过去。在外伤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水南这一病就是一个月，反复发烧，嬷嬷衣不解带地守着她，暮云天天为她煎药，做她爱吃的饭菜，大家都隐隐感觉到慕水南封闭压抑的情绪，想通过这些让她感受到爱，帮助她战胜心魔。顾知雪也很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但她一向要强惯了，道歉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小宫女悠悠很自责，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当慕水南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悠悠在她旁边低声哭泣，她无奈地说：“被罚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悠悠惊喜地抬头看向慕水南，脸上还挂着晶莹地泪滴。慕水南看着她削瘦地脸庞，心疼地说：“对不起呀，我那天只是看你这么害羞，就开个玩笑。都是女孩子，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悠悠小脸通红地看着水南说：“不用，不用，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我、我真的很崇拜你，觉得你好厉害，那么坚强、勇敢。你在我心中，就是个英雄，好羡慕你有天赋，又厉害的样子。”
  慕水南苦笑着摸了摸悠悠的头说：“傻孩子，也就你这么天真的以为我厉害。其实，我能做的事情很少，少的可怜。”
  悠悠看着慕水南有些颓废地脸说：“不，不是的。我真的觉得你很棒。我特别羡慕你。如果、如果，我的母亲有你一半的坚强和能干，我就不会被卖了……。”说到后来，悠悠的声音越来越小。
  慕水南看着悠悠稚嫩的小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拍拍她的小脑袋，说：“你母亲已经尽自己最大所能了，至少她很好地保护了你，让你好好活着。我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能干，对于大黑来说，我就不够能干。如果我再强大一些，如果我再警醒一些，如果那天我不休息，它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这是慕水南第一次吐露心声，她也没有想到，她会对妹妹一样的悠悠说出她心底的懊悔和深深地自责。
  悠悠使劲地摇头，她鼓足勇气起身抱了抱慕水南，说：“你不用自责，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预料的，就像、就像，我母亲如果知道父亲那次出门会发生意外，她肯定不会让他出去。这些本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吗？”慕水南看着悠悠。
  悠悠被水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点点头绞着衣角继续说：“我曾经发誓只要能让父亲活过来，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可、可最后，什么也没有改变，父亲再也不能活过来了。依然是只有我和母亲相依为命。”
  “发生了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改变了。”慕水南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悠悠见状，轻轻起身离开，她把慕水南醒来的消息告诉了嬷嬷和暮云。当嬷嬷和暮云进来的时候，慕水南已经起身整理好了衣衫。经此一劫，她们都发现慕水南与从前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们也说不出来。
  慕水南看着暮云说：“姑姑，给我做点红烧排骨吧，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荤腥了，馋虫都出来了。”
  暮云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姑姑现在就去做。”
  水南跑到嬷嬷身边，拉着嬷嬷地手边向外走边说：“师傅，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好长时间没有修炼了，我得抓紧时间赶上来才是。”
  嬷嬷眼角湿润地点点头，“好、好，嬷嬷陪你练习练习。”
  随着慕水南的恢复，寒月轩仿佛活了一般，重新燃起往日的烟火气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