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滩城。
  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夏时节。
  凉州百姓，最看重的农忙，已经过去——越是气候环境不好的地方，农民越看重这一年的农忙。
  若是按照以前，这个时节，是农民最悠闲的时候。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
  地里不忙怎么办？就去银滩城！
  去赚积分，去赚银州币！
  或者这些闲下来的农民，完全可以找一个私人作坊，去赚银州币——如今的凉州，这招依托于银滩城发展起来的小作坊，简直太多了。
  银滩城自从建成，仿佛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造钱机器，瞬间就吸引了无数商贾，外地人来淘金。
  很多人，靠着银滩城发家致富——这里的货物，卖到全国各地，或者说，直接卖到国外。光是过桥税和入境税，就给凉州带来了天大的一笔财富。
  这也就造就了很多小作坊的产生。
  这些小造访，大多是那些眼光独到的商贾，以及有本钱的本地人搞起来的。
  这也让凉州百姓，真正得到了实惠。
  这个时候，还需要考虑什么温饱吗？
  完全不需要！
  但是……
  青阳铄今日，那好看的眉毛，却是紧皱着。
  自从刘铮拿下三十万南蛮大军，名声大噪，一时间在龙炎王朝风光无两。银州币，最近都涨疯了。
  疯了。
  全都疯了。
  青阳铄隐隐感觉，这种疯狂背后，其实银滩城，承载着很大的压力。
  郑月茹，看着青阳铄在账本面前，陷入沉思，她其实也知道此时银滩城这潜在的危机。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时候凉州的商业体系，虽说看起来很是繁荣。完全不用考虑贸易顺差和逆差！在贸易顺差上，凉州对龙炎王朝任何区域，都占据着绝对碾压式的优势！整个龙炎王朝，为了得到银滩城这有着专利的商品，各种茶叶，丝绸，原料，一个劲儿往龙炎王朝运。
  这便是碾压式的顺差！
  但是。贸易顺差越多，并不一定就是好。
  “贸易顺差……”
  这个词，是刘铮交给郑月茹的。
  过高的贸易顺差，便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凉州的经济增长，比过去很多年都要依赖于外部需求，对外依存度过高。巨额的贸易顺差，也带来了外汇储备的膨胀，给货币带来了更大的升值压力。
  银州币的猛涨，便是最具体的体现。
  虽说，银州币这个大盘是稳住了。但是，银滩城一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外面银州币的购买力的提升，就意味着将消耗银滩城内部更多的成本。
  青阳铄叹了口气，苦笑道：“做生意，果然是一件费脑之事。月茹，咱们的银监部，又有什么办法应对？”
  郑月茹苦笑摇头。
  银监部，这是她按照刘铮的要求，在凉州刚刚组建的一个部门，专门用来研究凉州境内的货币系统，金融体系，以及商业发展。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银监部才刚刚成立不久，他们对这种后世的金融理念，完全都不熟悉，还在半吊子老师郑月茹的教导之中，面对如此情况，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公子呢？”
  郑月茹道：“公子只说，拉动内需，贸易平衡。”
  青阳铄笑道：“拉动内需，拉动内需……凉州百姓，向来保守，从来都有储蓄留存的习惯。拉动内需，谈何容易？”
  郑月茹也是无奈。
  这个习惯，还真不是只有凉州百姓才有，整个龙炎的百姓，哪里不是如此？
  两人苦思冥想片刻，还是无法得到一个有效的办法。
  “先稳定局势，等裁军安置工作结束再说。刀子，只能慢慢动。银州币的涨势，最好可以干预一下，不要让其太疯狂了。”
  “然后，只能静等公子归来……”
  青阳铄呵呵一笑：“听闻那望北书院，人才济济，有历代墨者之风，希望这些人，不会让公子失望吧。”
  郑月茹也只能点头，又下去忙去了。
  ……
  四张符纸。
  共十六个大字。
  这歪歪扭扭的彝族文字，刘铮看不懂。
  但其他人，却是熟悉不过。
  “龙子降世！”
  “拨乱反正！”
  “鬼神避让！”
  “开宗立派！”
  所有人，看到这十六个字的时候，全部吓傻了。
  “这……”
  圣水洒在符纸上，字就显示了出来，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而且……这字字都在预示着什么！
  拨乱反正！
  开宗立派！
  轰！
  每个人的脑中，都炸开了锅一般。
  “龙，黑龙之子！”
  火布曲力，嘴里念着这几个字，很显然，这张黝黑的脸庞上，露出兴奋和疯狂之色，大呼着：“黑龙之子！”
  “黑龙之子！”
  全场，都跟着陷入疯狂之中。
  刘铮等人，这才相视而笑。
  满分……
  今天这安排，可以称得上满分。
  至此，阿陆巴的神棍形象，算是真正树立起来了。接下来，便是对他黑龙之子的各种宣传工作。
  没错。
  刘铮打算，在这凉山地区，真正创建一个宗教——他认为，这是最适合凉山地区稳定的方式。凉山，有着敬畏鬼神的传统和信仰。但是，一直以来，却都没有一个真正的宗教出现。之所以这样，首先，是复杂的历史原因造成。虽说彝族是一个民族，但却有着很多族群。彝族的六祖分支，导致其内部并没有那么团结。其次，还是社会形态的原因——长期的奴隶制社会，使得宗教没有发展的土壤……
  凉山的奴隶主们，只希望奴隶听话，而非听一个教派的话。
  在来凉山之前，刘铮认为，此时这凉山的战国格局，可能适合日后倭寇的幕府制度。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幕府制度，不行。
  凉山，需要的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制度。
  政教合一，是最适合奴隶制社会发展的模式。
  而且历史证明，很多强大的国家，都是这种模式。譬如拜占庭，阿拉伯帝国，意大利等国，都因此辉煌过。
  这一夜。
  这小裤脚族群，彻夜狂欢。
  这凉山的米酒，也确实是醉人。火布曲力拉着刘铮这一顿喝。
  五万凉州军，也早就被安排好。
  终于。
  夜了。
  这小裤脚的人们，才逐渐散去。
  刘铮回到火布曲力给他安排好的客房里，刚刚坐下，门口便被人打开。只见脸色僵硬了一晚上，保持了一天“高深莫测”表情的小黑炭，已经扑了过来。
  “叔父叔父，我好怕……”
  他扑进刘铮怀里，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刘铮抱着他，慢慢抚慰着他。
  他才八岁，怎会不怕？
  这一天，他至少感受到五六次，来自那大毕摩赤尔哈度的杀气。
  他叹口气，双手抓着小黑炭的肩膀，一脸认真道：“阿陆巴，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明白吗？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黑龙之子，谁都改变不了！”
  “你就是真正的黑龙之子，真正的！”
  “而不是装的！”
  “只有你自己信了，别人才会信！”
  他低声喝了一句：“只有这样，你才能夺回你们阿陆氏的荣耀，记住了吗？”
  小黑炭很害怕，但却忍着，紧紧咬牙，虽说眼泪止不住还在流，但还是，跟着刘铮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