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白胜雪    更新:2021-12-07 12:22
  想不到陆秀夫这般的直臣也不轻不重的拍了记马屁,让萧统甚为受用,不过,萧统毕竟是来自现代的人,只是高兴了一小会就正色说道:“陆相所言甚是,然朕虽年幼,却知祖宗创业艰难,如今大厦将倾,朕与诸位爱卿更当戮力同心,以渡难关,陆相虽然臣子,实乃朕师,还望今后陆相对朕务必严加督促,察朕之过失,匡朕之悖逆,朕虽不肖,仍图效唐宗之故事,不知陆相可愿当朕之魏征呼?”
  唐太宗?魏征?这可是古代君臣的典范啊!为人臣者能做到魏征的地步,那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上面有李世民这样的贤君虚心纳谏,何愁做不出一番事业?绘图凌烟,更是所有人都难以抗拒的诱惑。
  陆秀夫震惊了!从昨天起,这个原本读书老是走神,吃完就睡,睡完就哭的小皇帝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言谈,举止还是心机,比起前面几任皇帝来,无不是远过之。
  更关键的是,他才八岁啊!
  难道真是上天开眼,给已经濒临绝境的大宋王朝赐下一位旷世贤君?难道自靖康以来的百年国耻将雪,万里江山将复,而这一切都是由这八岁的天子来承担?
  陆秀夫也是堂堂男人,更关键的是,他是读书人,年轻时谁不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奈朝廷昏庸,不思进取,以致鞑子南下,朝廷也是风雨飘摇,自己一路走来,拥立幼帝,坚贞不屈,更多的是尽人臣的本分,至于能维持多久,以后会怎样,陆秀夫根本没想,也不敢想。
  而如今,他却看见了希望!君王如此厚爱,臣子岂能不报?陆秀夫震惊过后就是感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行热泪缓缓而下,一时间竟然凝噎不语。
  萧统心中一动,跳下那对他来说有些宽大的龙椅,走到正跪在地上微微发颤的陆秀夫面前,轻轻抓住陆秀夫的双手,缓缓道:“陆相何至于此?如今虽然鞑子横扫江南,然忠贞之士何止百万?陆相才华横溢,张枢密勇冠三军,昔日少康能够凭借五百人马、十里方圆中兴夏朝,难道我文武百官不能依靠数十万兵民、万顷碧海复兴大宋王朝三百年的基业吗?”
  陆秀夫抬起头,满眼含泪的看着这个以前总是拖着鼻涕的少年天子,如今正微笑的凝视着他,小皇帝虽然面色稚嫩,声音也充满了童真,可是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许多,至少,他的眼神,绝不再是8岁小孩能有的了,眼神中有睿智,有决心,有勇气!
  罢了,大不了就用这六尺残躯,殉了朝廷三百年养士之恩!陆秀夫下定决心,一抹脸上的泪水,朗声道:“陛下待臣之恩,如黄天厚土,陆秀夫虽然不才,然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乃至生生世世,都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尽力,臣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着陛下回到临安!”
  “不,”萧统微微一笑,“不是临安,是汴京!”
  陆秀夫一听,眼神中闪过一丝炽热,他重重的给小皇帝磕了三个头,沉声说道:“多说无益,陆秀夫怎么做,上天为证,大海为凭。”
  萧统心知,陆秀夫已经归心,也就不再多说,轻轻扶起陆秀夫,自然,陆秀夫是来教小皇帝读书的。
  萧统深知,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赵昺,虽然如今看来自己的面相和那小皇帝完全一致,可是显然,原来那赵昺就算不是昏君,可是八岁幼童却也不可能有什么主见和作为,而如今自己几次小试牛刀,却已经让众人叹服不已,长此以往,恐怕会露出破绽。
  最大的破绽有两处,第一就是超出年龄的成熟,第二就是对其他人的陌生。对于第一条,萧统实在没有办法,如今厓山已经是宋朝最后的希望,风雨飘摇之中,如果自己再装糊涂,那么就一定完蛋,自己岂不是白来了一次?至于第二条,萧统打定主意,要用最短的时间熟悉这些大臣,毕竟到了现在还没有弃小皇帝而去的臣子,忠贞上基本是不用怀疑的。
  陆秀夫讲的是《大学》,《大学》萧统自然读过,可是萧统读得却是后世人所批注的,和陆秀夫讲的却是大相径庭,说不上几句,萧统就忍不住开始和陆秀夫辩论。
  辩论的焦点自然集中在伦常之上,萧统一时高兴,居然把后世卢梭的平等博爱这些玩意扯了出来,这下子把陆秀夫吓得跪地请罪,倒让萧统好一阵安慰。
  后来见陆秀夫一定要纠正萧统脑子里那种“无法无天”的思想,却又碍于对方是皇帝而不好直说,萧统干脆说“思想是没有对错的,完全可以求同存异,目前紧要的是朝政和军务”,才让老头子收手。
  可是一说起朝政之事,萧统毕竟是后来人,就远没有陆秀夫精通了,这陆秀夫虽是文臣,且不能上阵打仗,但是兵马钱粮,礼仪交通,陆秀夫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陆秀夫忠贞能干,但是其他人就问题很大了,宰相陈宜中在关键时刻逃跑,带走了大批文官,而先前杨亮节等人的党争更是让朝廷伤了元气,如今这些文臣,虽然忠贞不二,但是能力上却。。
  不管怎么说,萧统还是决定,尽快把这些人收服,可是,正在这时,嘹亮的号角声突然响起,而一直平稳的帝舟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第七章 盟誓
  好在帝舟只是震动了一会,便恢复了平静,可是,萧统深知,这绝对不是海浪所造成,绵延的海浪只会让船不断的摇晃,而不是这样剧烈的震荡。
  果然,不一会,神色焦急的张世杰就推开舱门,一个军参,便急切说道:“陛下,张弘范的船队已经来了,先前的震动正是张弘范的舰队发炮示警,如今大战在即,还请陛下暂避一时,臣定当击退鞑子,保陛下周全。”
  终于来了,萧统心里升起一丝激动,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了。
  “他们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回陛下,方才的炮声是一艘侦舰所放,据臣的经验,大概还有20里地。”
  萧统微微皱眉,道:“离战斗开始,最多还有多久?”
  张世杰犹豫了一下,道:“考虑到他们顺风,装药,劝降,布阵等等,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萧统沉吟道。
  “陛下,还是请陛下到内舱暂避一时吧。”张世杰再次努力道,而陆秀夫和马凌也开始帮腔。
  躲?哪里躲去?这是在海上,躲哪里都不好使,想通这节,不顾马凌和陆秀夫的焦急神色,萧统走到张世杰面前,扶起这位久经沙场的忠勇之士,淡淡说道:“张枢密,朕且暂避,暂避到何处?四周皆是茫茫大海,若是上天不佑,朕又往何处去?”
  张世杰听了一愣,忙道:“臣有罪。。。”
  陆秀夫和马凌听了,也都跪在地上,萧统却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纠缠,徐徐说道:“如今大宋乃是危急存亡之秋,朕和诸位爱卿,更当戮力同心,共渡难关,朕虽年幼,却也知道,君臣相交,贵在知心,如今朕也不怕说出不敬历代先皇的诛心之论,江山落入鞑子手中,以至于斯,归根到底是君王之过,而非臣子之失,是赵家历代先皇,对不住天下苍生,可是今日,朕还是希望诸位,能同心合力,击退鞑子。”
  这话一出,陆秀夫和张世杰面面相觑,而马凌则哭成一团,一直称愧对先皇厚恩,考虑到马凌这几日伺候自己还算用心,而且也没像自己印象中的太监那样大进谗言,萧统对马凌印象还是不错,于是就先把马凌扶了起来,温言宽慰了几句。
  这时,张陆二人才回过神来,陆秀夫早已泪流满面,而张世杰更干脆,将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狠命一咬,然后将血涂在自己的嘴唇上,举手指天,朗声道:“陛下之恩,黄天厚土也难及一二,张世杰无能,使时局恶化至斯,然今日张世杰歃血对天盟誓,必要保吾皇驱逐鞑虏,复我江山!”
  陆秀夫也不甘示弱,同样咬破手指,歃血为誓,大表忠心。
  看来古人对忠义着实看得太重,难怪华夏五千年文明不灭,难怪堂堂中华至今依然屹立东方。
  虽然我们的民族多灾多难,历经坎坷,虽然游牧民族和西方的殖民者,总是试图阉割我们的思想,阉割我们的勇气,可是真正到了绝境,无论士农工商,无论三教九流,那不屈和血性,那忠义和正气,永远守护着华夏。
  萧统自然心中感动,扶起二臣,温言道:“卿之忠义,朕心中有数,不过如今战事紧急,还是先说要紧的,张枢密,连环锁可曾解开?”
  张世杰神色一凛,道:“回陛下,遵陛下口谕,已经解开,只有不到万人,大概50条船要求离去,臣没有阻拦。”
  萧统听了,点头道:“不错,看来大部分士卒还是心怀忠义的,好了,你去召集众将,商议军事去吧,朕也要听听。”
  “臣遵旨!”
  议事厅其实也很简陋,在帝舟的一层,一个方圆几丈的屋子,里面有一张桌子,十几把凳子,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墙上按照惯例挂着白虎图,看来,这就是厓山这支宋军的核心要害了。
  不一会,四名将领跟着张世杰进来,依次对小皇帝行礼,而经过悄悄问马凌,萧统也知道,这四名将领,有两人是张世杰的弟弟虎翼军指挥使张世豪,龙骧军指挥所张世英,他们分别担任京湖制置大使和岭南东路制置大使,虽然京湖和岭东大部分已经沦陷,而虎翼军,龙骧军其实在临安就已经溃散。而剩下的四人,范武雄任前将军,钱能熙任后将军。
  这张世杰的势力,是不是大了一点点,萧统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这么快就开始猜疑重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