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作者:闲野斋主    更新:2021-12-07 08:23
  他们是为了治你妈的病专程来的,这费用当然得由你们出。事先我们也征求了病人家属意见,你们说为了救母亲不惜代价,还有个当香港大老板的儿子做后盾,钱不是问题,对吗?”
  这时,黄小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池主任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我们再来说药品吧,大家都知道,如今国产的药价都天高,进口的特效药价格自然也就不菲了。给老人家用的药都是从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来的,随便抽一合都是好几百元,……”
  一提到药,黄小轩火就上来了,他打断池主任的话,又从身上掏出那个空药合丢到池主任面前质问道:“你别说,请先给我解释一下!这种进口药350元一合,为什么同是心脏病住院的副院长亲戚,他一合中有两版药,可给我们的每合只有一版药?”
  池主任惊了一下,但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和蔼地说:“有这样的事?据我所知,这种药的确有一版和两版的不同包装,如果我们搞错了,可以改过来,犯错的人也要受到处罚。”池主任真是老奸巨滑,轻而易举便摆脱了尴尬。
  当然,周星也不是吃素的,他沉着地提出要求:“池主任,既然你们一版药的事都可能弄错,那事涉几十万的巨额医药费我们就更不放心了。我要求院方开一个各项医疗和药品的详细价格清单,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池主任故意面露为难之色地说:“你提出这要求当然可以,但家属提出如此要求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果医院用了几根棉签都写出来,这医院恐怕开不成了。”
  周星淡淡地一笑说:“你真会耍滑头,我是这个意思吗?各项抢救、治疗、检查和药品都是有定价标准的。什么病在什么情况下进行什么检查,一天进行多少次检查,也是有科学地规定的。池主任,你难道不觉得一个病人十五天来,平均每天抢救三次;专家会诊也是三次;有三天一日之内拍片就十几二十次;还有平均每天十几次的验血和化验;还有众多的CT费、B超费、心电图、特护费、五花八门的进口药品费等等等等,是不是有些不合逻辑不正常啊?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能不置疑吗?”
  周星的话句句点在了要害,心虚的池主任终于有点冒冷汗了,但脸色仍然不变。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又想出了一个“推”字,便看似十分相互理解地说: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这年月谁的钱也不好赚啦,都是血汗钱。这样吧,我马上打个电话给肖主任,问问情况是不是有点出入,你俩稍等一下。”
  池主任实际上是与肖主任商量对策,不一会儿他出来两手一伸摆摆头说:“很不碰巧,肖主任正在给病人做一个大手术,今天早上还不一定下得来,你想问也问不成了。”
  “那我就等到下午再问。肖主任总不会一天也下不了手术台吧?”周星说。
  “那也难说,如果遇上了大问题,临时邀外院专家联合会诊,连续工作的情况也是有的。”池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
  一旁的黄小轩不耐烦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借故推托不让我们知情吧。告诉你,我们可不是儍子!”
  周星也说:“池主任,你就别跟我们绕圈子了,这件事躲不过去,我们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八十多万元的医疗费用,天价中的天价,举世无双!这其中的奥妙你肚里是明白的。逼急了,我们可要联系媒体介入曝光调查,那时,你们就被动了。”
  池主任还硬撑着说:“可以呀,我们欢迎媒体监督调查!”
  周星无奈地冷笑了笑摇摇头说:“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我成全你。”周星果断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号码,问道:“你是都市报的小陈吧?我是你同学周星啊……”
  池主任脸色突变,一把抢过周星的手机关上,又陪着笑脸说:“我说你这位兄弟办事也太急了点,现在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吗,何必兴师动众呢?这样吧,让我再替你们想想办法。”
  “替我们想想办法?好!就算是替我们想想办法吧;可是,你别忘了,这也是为你们,为医院好,不要玷污了白衣天使这崇高的称誉。”
  周星的话软中带硬,让池主任感到今天是逢上了棘手的对头了。他迅速钻进内间办公室给院长打了个电话,详细汇报了情况,并将家属要找媒体曝光的意图也说了。
  院长今天似乎情绪极坏,呵斥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个个给我惹麻烦,门诊大厅的一波未平,你这里又生一波,这医院还要不要开了?我给你两点:第一,顾全大局,拐个弯设法摆平,该退则退。第二,处理不好这件事,你跟我下岗。”
  电话“呯”地一声挂断了。池主任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珠,眉头一皱,计又上了心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貌似快乐地走了出来,又故意问:“你们妈是不是叫何秀贞,是贞洁的贞还是珍宝的珍?”
  黄小轩抢先答话:“我妈是叫何秀贞,贞洁的贞。”
  池主任故意轻松地长嘘了一口气才说:“对了,这就对了!医院一大,病人一多,工作就出了失误。有个叫何秀珍的危重心脏病人住了很久的院,她是珍宝的珍,就这一字之差,错把她的费用一起算在你们妈的账上了,实在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你们道歉!刚才科里核对了一下,你们的费用只有八万二千元。院方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决定将二千元免了,只收你们八万元正;但希望你们不要再扩大影响面,医院还要正常工作。”
  周星仍不露声色地说:“就这么简单?这么巧合?我到是想见见那另一个何秀珍。”
  池主任紧张了,近乎恳求道:“我说好兄弟,你就别为难我了!错不都改过来了吗,我还有一大家人靠我吃饭呢!”
  黄小轩对现在的结局已十分满意了,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做起了好人:“周星哥,我看这事就别再追究了,有错知改,改了就还是好同志好医院,人家医院不还救了妈的命吗。”
  池主任立即对黄小轩竖起了大拇指,连声说:“对,对,这就对了!好人,你俩都是好人!”
  周星挖苦了他一句:“那你也是好人啰?”
  池主任厚着脸皮回答:“那当然!大家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周星又挖苦道:“不过,你是好人堆里选出来的精英!”
  池主任仍不知羞耻滑头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吗,我只是做了自已应该做的事。”
  由于小轩妈归心似箭,出院的前天晚上她便先行回了家,所以今天办完出院手续的周星和黄小轩也就没有其它的事了。俩人正穿越住院部的休闲大花园,发现不少人正急匆匆地往门诊大厅赶,还有人大声说:
  “不好了,门诊大厅有死者的家属在陈尸抗争了!听说死者是个农民工。”
  农民工,一个社会上的弱势群体,他们为改革开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却常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周星提议去看个究竟,小轩也想去,俩人便急步赶去。还未走进大厅,喧哗声和农妇及婴儿尖锐凄惨的哭声便传了过来。当周星和小轩挤过内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才看到里面,眼前的一幕让周星惊讶得几乎出不了声,这死者不是戴福生吗!他怎么会这样?戴福生苍白消瘦的脸上挂滿了痛苦和临终时的忧愁,不安和期盼。他死不瞑目,仍撑着大大的双眼,似乎不讨回人间的公道决不罢休!
  周星感到自己的呼吸和心率都失去了往日的节奏,他强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弯下腰去抚合戴福生的双眼,沉痛地说:“福生兄弟,我是周星,你快闭上双眼吧,别吓着你的亲人和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委屈和不放心,可你要相信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公道能讨回来,你的亲属和孩子也会得到照顾。”
  戴福生的双眼果然闭上了。他的妻子闵桃英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突然抓住周星的手激动地问:
  “你就是雅艺轩的周老板?”
  “是的,我叫周星,是福生的朋友,不是什么老板。福生一向身体挺好的,怎么一下就这样了?”
  闵桃英在南城市茫茫的都市人海中并没有什么亲戚,眼前的周星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却让她信赖和产生强烈的倾诉欲:“周老板,不!我还是叫你周大哥吧。你是个好人啦!如果福生不离开你那里,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周星一边听说话,一边注意她手中的孩子。营养不良的婴儿眼睛显得出奇的大,令周星想起了世界著名画家珂勒惠支的名作《饥饿》中那一群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可怜孩子,和那位极端痛苦而无助的母亲。这孩子是用一件大人的破棉衣包裹着的,露出的旧棉花结成团,像榨尽了油汁的油渣。这被贫穷包裹着的孩子叫人心疼流泪,也和今日大多数幸福的宝贝孩子形成强烈的反差。周星的心被震撼着,又注意到娃娃眉心那一点小红太阳一般的红指印;那是一团火,那是父母的期望,那是艰辛的年青民工夫妇对新一代从心底喷射出的由衷祈福。是的,为了孩子的未来不再贫穷,年青的农民工父母不怕吃苦,不怕流血流汗。遗憾啊!如今这祈福的红印还没来得及带给全家人好运,噩运却早早地光临了。
  闵桃英倾诉的闸门刚刚打开,一位出面帮助她与医院交涉的农民工代表回来了,他愤怒地面对众人大声地说:
  “嫂子,没办法了!狗日的院长躲着不见面,不仅拒绝与我们谈判,还叫下面人放出话,说福生的死与医院没有丝毫关系;还说,如果你们再闹事,他就要报警,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由农民工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