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闲野斋主    更新:2021-12-07 08:22
  丁惠妹有自己心中的一杆秤,说实在的,石炳元从外貌上看的确也像个大男人,浓眉大眼的,但太灼人,甚至带几分煞气,横板高个,说话粗俗又爱喝酒,自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于是,惠妹一下班总是设法躲避石炳元的纠缠,更不会同他出去玩耍看电影什么的。石炳元一生气总是自虐、饮酒、捶打自己。丁惠妹很害怕,曾向车队领导请求换过一辆车上班,但粗心的队长拒绝了,并说:“惠妹,没事的,石炳元性格外向,性情中人。他就这德性,你别太把他当回事,把他当个浑球儿吧!”
  老天总是捉弄人,并不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月下老人的一根红线有时也会糊里糊涂地拴错,造成悲剧连环。到头来,这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也会轻描淡写地推卸责任,说什么:“这不能怨我,万般皆是命,姻缘前世定,孽债也是少不得要还的。”
  一个深秋的季节,已跑完最后一班车的石炳元和丁惠妹却碰上一阵大雨。他们钻出车厢跑步冲向站台调度室,短短的几步路居然把二人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待在站里等雨的几个年轻工人只得生起炭火烘烤衣服。等在站里的人被送雨具的家属陆续接走了,只剩下石炳元、丁惠妹,还有和石炳元要好的朋友骆胖子及邱猴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啦,可肚子已经饥饿得唱起了大戏。石炳元掏出几张大票说:
  “邱猴子,看来这雨还得下一阵子,你找块塑料布披着,出去买点酒菜来,我请客。干我们这一行,弄得不好就得患上个胃病,天不作美,我们自己可不能亏待了自己。再说,大家的肚皮都提出抗议了,我们男人能忍,黑牡丹是姑娘家,可不能受这委屈。”
  小骆是个贪吃的胖子,一见有人请客立即奉承道:“炳元兄就是会怜香惜玉,小邱,你还不快去买。”
  惠妹讨厌地指着小骆说:“胖子,你自己贪吃别把我扯进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一身死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石炳元立即讨好地指着小骆说:“骆胖子,你也和邱猴子一道去买,正好可以减肥。你再不运动就真要上食堂的案板,变成粉蒸肉了。”大家哄笑起来。
  真是用别人的钱不心疼,骆胖子一出马,把带去的钞票花了个分文不剩,但事情办得体面,酒菜十分丰盛。开初丁惠妹还坚持不想加入其中,但大家一劝,肚子一闹,心中寻思吃顿饭也没啥,便拿起了碗筷。丁惠妹是农民的女儿,从小粗茶淡饭惯了,随意惯了,所以酒也能喝点,但饮量不大。刚被淋湿的衣服还没干,加上深秋夜的寒意和饥饿的侵扰,便也饮了两杯白酒。这酒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少饮舒筋活络有益健康,多饮则要坏事,历史上酒后误事的蒋干不知有多少!石炳元见丁惠妹还能喝白酒,眉头一皱便计上心头,连称:
  “我们真是有眼不识女中豪杰,想不到黑牡丹如此文静的姑娘饮白酒像喝水一样,相比之下,我们三个男人真该掌嘴。”他又指着小骆说:“骆胖子,你他妈的是头猪,光知道吃菜,一只鸡腿给你三口两口就剩根骨头了,女士优先都不懂吗?大家说,死胖子该不该罚?罚酒三杯如何?”
  “该,该罚!这死胖子历来如此,吃别人的流汗,吃自己的流血,不出十分钟他保证吃得全身大汗淋漓。”
  邱猴子一揭骆胖子的老底,把丁惠妹逗乐了,也喊道:“罚他三杯太少,罚十杯。”
  骆胖子从来不怕罚吃罚喝,就怕罚钱。他一抹流到下巴上的鸡油说:“罚我可以,但得大家陪,我喝两杯,你们喝一杯总可以吧。”
  丁惠妹怕把自己牵进去,赶紧声明:“喝酒是你们男人的事,别把我扯进去。”
  邱猴子想附和惠妹投反对票,石炳元在桌下用脚踢了他一下,又用眼瞟了瞟丁惠妹,精明的瘦猴小邱立即明白了石炳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罚酒不是针对有海量之称的骆胖子,真正的目标是丁惠妹。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他立即改变主意说:
  “我看这样可以,省得胖子说我们欺负他。”
  “我不同意,要喝你们喝,反正我不参加。”惠妹坚持说。
  骆胖子立即找到了理由说:“惠妹不喝我也不喝。”
  邱猴子改劝惠妹:“小丁,反正你多少也能喝一点,真不行了,还有我和石大哥顶着,总不会把你灌醉。”
  石炳元也一拍胸脯说:“对!有我们顶着,反正不能放过骆胖子。”
  骆胖子自认有海量,又有黑牡丹参与斗酒,便毫不犹豫地干了起来。……
  不用说,最后被灌倒的不是骆胖子,更不是猴子精小邱,而是丁惠妹。对吃饱了喝足了的骆胖子,石炳元只用下次再请客的一句话,便让他心满意足的走了;可是,猴子精小邱不好打发,他可是车站调度室的专职守夜值班人。小邱不等石炳元开口故意说:
  “石兄,黑牡丹灌醉了,这可是你的主意,与我无关。现在雨也小了,你这个有情人也该尽尽心,将她送回家去吧!”
  石炳元并不傻,更知道邱猴子的为人,便说:“小邱老弟,咱们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我和宋喜文这狗日的争黑牡丹,都快争到动刀子的地步了。宋喜文是什么东西!仗着自己多喝了点墨水,到处发六子、吹泡泡、笼络人心、卖弄才能。可恼的是黑牡丹偏偏吃小白脸这一套。你想想,没有宋喜文从中插一手,黑牡丹早就是我的人了。小邱,宋喜文是保养场的,我们车队的才是一家人。常言道帮里不帮外,好人做到底,你就成全了我的好事吧,总不能让姓宋的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说完,石炳元塞了贰拾元钞票到小邱手中。邱猴子即不看也不接,喷着酒气淡淡一笑说:
  “这什么意思?想买通我,然后腾出我的床位成全你的好事,我可没这个胆量。”
  石炳元又凑到小邱耳边说:“多话不说,明天再给你贰佰元,结婚时再送你壹仟元总可以吧。”
  小邱终于冒着小雨出去了。石炳元干完了自己的云雨勾当,冲着还未醒酒的丁惠妹,一边穿裤子一边说:
  “宋喜文呀宋喜文,人算不如天算,黑牡丹终于是我的人了!你没戏了!”
  黑牡丹丁惠妹被石炳元一炮打中怀了孕,只得委屈地与石炳元结了婚。按理说心满意足的石炳元该好好过日子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臭脾气不改,酗酒和抽烟的恶习不改,唯一改了的是他对丁惠妹的称呼,“黑牡丹”改成了“黑婆”。惠妹是个贤惠的女人,不管自己在家中受了多少委屈从不对外声张,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她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腹中孩子的身上。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听劝告的石炳元终于在一次酒后开车时撞死人了。法律是无情的,石炳元被判了二年有期徒刑。执行前丁惠妹去看望他,但惠妹没有流泪,因为石炳元的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只是报应的迟早问题。她淡淡地望着石炳元说:
  “好好改造吧,我和孩子会等你回来。”
  石炳元劳改两个月后,丁惠妹生产了,没有丈夫关怀的惠妹总算平安的生下了一个儿子。前来祝贺探望的亲友并不少,但孩子父亲的缺席和不美满的婚姻使惠妹难有笑容,即便是笑,也是强作欢颜,带有礼节奉陪的色彩。她还是时常会心中暗想那个宋喜文,那个没有缘分而又无法从心中彻底抹去的男人。那天,丁惠妹抱着儿子靠着床背正睡着了,迷糊之中她听到一阵温存的呼唤:
  “小丁,小丁,我来看你,给你贺喜来了。”
  那声音是那样熟悉、亲切。惠妹睁眼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啊!是你呀,小宋,你来好久了?”
  “刚来,我得到消息太晚,否则我早过来看你了。”宋喜文抱歉地说着,又拿出一大堆的礼物和营养品,其中有孩子的,也有大人的。
  丁惠妹和孩子很快就出院了。在往后的日子里,宋喜文成了惠妹家的常客,孩子满月有他来,孩子一百天有她来,孩子生病了他准来帮忙,惠妹家生活遇上什么难处他也准来帮忙。久而久之,一些嚼舌好事的人便做出种种猜测。其实,宋喜文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爱小丁,但决不会失去做人的原则。他把狭隘的小爱变成大爱,是以兄长和密友的姿态关心帮助小丁的。最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当数邱猴子和骆胖子了,否则同事怎会讥笑他俩是一丘之貉呢?一天,丁小薇和周星去看望孤雁般的堂妹丁惠妹。惠妹是租住市郊的农家房屋,门前是个院子,院外是菜地。她尽管经济拮据,但仍颇有雅兴的在自己的窗前种植了一盆盆生命力极强的月季花。几只小鸡正在争食地上的小虫子。周星赞道:
  “惠妹真会选地方,环境优美淡雅,空气清新,比住在市区的斗室强多了。”
  俩人正向房门口走去,丁小薇突然停住脚步,用手指着屋侧面一个角落轻声说:
  “周星,你看,那里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周星警觉地望去,只见那瘦猴般的人正骑在胖子的肩上向丁惠妹的内室观望。周星没有立即惊动他们,而是蹑手蹑脚顺着墙根摸了过去,摸到拐角处,他猛一声吼:
  “什么人?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周星本来就是大嗓门,这一声吼惊得下面的胖子腿一软,俩人都摔倒在地上。那倒地的瘦猴灵活地就地一滚蹦了起来,丢下胖子撒腿跑了。周星立即按住了地上的胖子,胖子怕挨打,连声说:
  “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