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闲野斋主    更新:2021-12-07 08:22
  幸存的自己在阶级斗争的暴风骤雨中,在爱河中,也已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诗名叫《我看见》,可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周星又产生了面对群山大声呼喊的欲念,可喊什么呢?依然喊“山河壮丽”,可没了激情,追问“我的梦想在哪里?”可一想到她们,自己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还是唱一首歌给她们听吧,这真是绝唱。周星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遍,锁定了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怀念战友》。他拿出自已创作的那幅画《春天的向往》,深情地端详了许久,又放在面前的石壁上,对着四位姑娘拨动琴弦唱了起来:
  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
  歌声在群山的怀抱中荡漾开来,形成天然的和声,欧阳文涛她们似乎也在唱着这忧伤的歌。周星禁不往潸然泪下,许多禁唱的歌曲也便山泉般肆无忌惮地流淌起来,《敖包相会》、《草原之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曲接着一曲没有穷尽。大自然用它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人类被禁锢了许久的情之歌,人之性。琴弦突然断了,周星并没有惊讶,他想起历史上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便站立起来,在岩石上将吉它摔了个粉碎,又将那幅《春天的向往》与琴尸架在一起点燃。微微的山风煽动着火势,将画魂琴魂举到空中,送到四位少女那儿去了。周星意犹未尽不忍离去,突又产生一种奇思妙想,想做五个小泥人,让自己的心永远陪伴少女们。对了,山背的半山腰不是有个小小的溶洞吗,洞中有水有泥少有人迹,就到那儿去做。
  来到小溶洞,周星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泥和水。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先为谢红卫、欧阳文涛等四人塑好了不同性格和动作的四个小泥人。她们正在天国嬉戏打闹开心极了,再没有尘世的侵扰;然后,他又为自己做了个泥人。他正高兴地抱着双臂站立一旁,在分享她们的快乐,也为她们做幸福和安宁的守卫者。周星在溶洞中又找到一个极秘密的小洞穴,他将五个小泥人置于小洞穴中,又用大石块堵住洞口,再用湿泥糊住石块四周的缝隙,不让外界干扰她们的天国之梦,那人世间永远不会有永远达不到的境界。当一切都做好后周星站立起来,无意中发现头顶悬吊着一块小巧奇异的钟乳石,那沉睡了亿万年的钟乳石像是特意为周星生成的,就等着今天的到来,周星看一眼就爱上了它。中间一颗大圆球,四周环绕四颗小圆球,极像一盏晶莹剔透的小水晶灯,有如他们友谊的象征。这是周星的痴诚感动了上天,不让他空手离去而赐与他的纪念物呀!周星用手只轻轻的一掰,钟乳石便恰好完整地落入了他手中。周星终于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八面山。
  北上的那趟火车是晚上开出,晚上八点左右许多同事要送周星去车站,周星都婉言谢绝了。他和众多的朋友一一道别,却发现陆小玲没来,他心中深感遗憾,因为他无意中伤害了一位和欧阳文涛一样的女孩子。
  周星走到火车站的门口呆住了,他发现陆小玲在早春二月的夜风中孤零零泪汪汪地站立着,她在守候着周星的到来。周星快步迎上前感动地问:
  “小陆,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送我?”
  陆小玲此刻毫无顾忌,她一头扑在周星的肩头呜咽了起来,呜咽中伴随着“你真狠心!”的责怪。突然小陆把头一扬,眼泪也不抹去,忿忿地说:
  “周星,你不是真正的男子汉,你不能勇敢地面对现实,所以选择了逃避,我没有说错吧!”
  周星惭愧地低下了头,轻声地回答:“难道还有别的选择?我的伤痕太多。”
  “有!是你没有勇气。你是胆小鬼,而且现在学会了撒谎,无耻的撒谎!”陆小玲美丽的眼睛逼视着周星说。
  “我撒了什么谎?”周星不解地问。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说,你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冷月和你有恋爱关系吗?有感情基础吗?不就是为了调动工作而临时拼凑组合的吗!”
  周星无言以对,畏缩地躲避着陆小玲的目光,他仿佛觉得骂他质问他的不是陆小玲,而是欧阳文涛,是谢红卫。夜风也似乎静了下来,在倾听他们的谈话。陆小玲抬头望了望被乌云缠绕的惨淡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语气又转而深情温柔的说:
  “周星,我爱你!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的爱不变。你回家吧!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都等你八年了。别忘了我!不久我会追随你去的,总得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父母。”陆小玲又指了指身边带来的东西说:“把这些东西带给伯父、伯母和你的家人。”她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一张和欧阳文涛一模一样的照片送给周星,又补上一句:“周星,勿忘我!”
  说完,陆小玲又搂住周星的脖子,不顾一切的亲吻了起来。泪水从小陆的眼中直流进了周星的颈脖。她突然松手放开周星,凄惨地说了声:“一路保重!”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周星茫然地目送她远去。
  第26章 四方形爱情游戏 刘老太明断姻缘
  周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然而熟悉的家乡竟陌生了许多。下火车前,他换上了八年前母亲千针万线为自己制作,在穿得半旧后而特意留下的布鞋。走进家门,他发现母亲已经衰老了许多,鬓发如银,动作迟缓失去了昔日的灵敏,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周星一阵心疼,内疚地喊了声:
  “妈!我回来了,穿着八年前你给我做的布鞋回来了。”
  母亲拉着儿子的手,从文物般的旧木椅上缓缓站立起来,动情地说:
  “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全家都在盼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布鞋你还穿着,哎!傻孩子。”说着,母亲用那布满皱折的手抹去眼角的一星泪花,又特意注视了一会儿那双寄托着母子情感干干净净的旧布鞋。
  家人和邻里都围了过来搭话,周星把带来的礼物分送给大家。这时,他发现熟习的家乡话自己居然说不好了,发音不准确,舌头老是打绊。
  第二天,周星带上礼物去看望冷月。他此行的目的是模糊的,与其说是去看望女朋友,不如说是去感谢人家的帮助,是冷月帮周星圆了回家的梦。尽管周星早就认识冷月,调动前也曾收到过她寄来的近照,但他对冷月的印象仍处在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一位瘦弱的女孩,眼睛很大,配上又薄又大的嘴到也协调,是独女,喜欢读书,有几分腼腆,似乎不善与人交住,给人总体的感觉是文静,还算漂亮。冷月家住在一栋旧式简易二层结构的小洋楼里。小楼建造在解放前夕,由于缺少修缮,因而显得有些破旧;但是,比起周星家住的前清学子赶考的会馆和它四周的一片单层瓦房,它仍给人鹤立鸡群的高贵感。走过又窄又高又陡的木楼梯和朝南的木结构阳台,就要到冷月家房门口了,周星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此行还是必要的。周星敲开房门,开门的是伯母。老人家高兴地回头对冷月说:
  “月儿,周星回来了!”
  冷月满面红光,高兴地赶紧给周星让座泡茶。周星记忆中的那个腼腆文静的姑娘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方、爱说话,且带有几分都市浪漫色彩的新女性。更令周星惊讶的是小小的客厅中早已坐了两位男青年,他们分别坐在冷月的左右下方,形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三角形。冷月也真会设计,她让周星坐在自己对面,三角形立即变成了以冷月为视心的四边形。冷月兴奋而充满热情地给大家介绍:
  “这是我来自祖国南疆的朋友周星,是位年青的画家。”她又指着那位个子高大,稍胖而风度翩翩年稍长的青年说:“这是一位诗人,文学家,在省文联工作,叫沈浩天,也是我的朋友。”
  坐在冷月左边的黑瘦青年,不等冷月开口便主人般地站立起来自报家门:
  “小姓刘,叫刘青,北师大地理系本科毕业,在本市地矿局工作,是冷月的未婚男朋友。我们已经谈了两年多了。在此,我代表冷月和伯母欢迎二位光临寒舍!”
  看这架式,刘青此举无疑是要先入为主排斥对手了。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冷月不仅是镇定自若,而且是春风得意应对自如地说:
  “今天天气真好,朋友又来了这么多,有南疆的,有家乡的,有诗人、有画家、还有技术人材,真是海内存知已,天涯苦比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说今天一大早就听见房顶上许多鸟儿在叽叽喳喳,原来是给我报喜呢!”
  刘青醋意十足地插话道:“那叽叽喳喳地不是喜鹊吧!一定是麻雀。”
  “麻雀也罢,喜鹊也行,只要能使人高兴就好。”冷月毫不介意地回敬了刘青一句。
  “呵!你高兴了,我却心口痛,堵得慌。冷月,你不会忘记吧,我是你的未婚男朋友,相识已经两年多了。”刘青故作愁态地对冷月发泄不满。
  “对呀!他俩也是未婚的男青年,也是我的男朋友。友谊只有深浅,是不分时间先后长短的呀!周星和我是老邻居,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不也和你一样高高兴兴地坐在这儿吗。不用说了,呆会大家都留在我家吃饭。”说到这儿,冷月又回头对妈撒娇似的说:“妈!一定要弄点好菜招待大家,你看人家都买了许多礼品来看我呐。”
  这时风度翩翩的诗人沈浩天站起来,文质彬彬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极其礼貌地说:
  “伯母、冷月,实在对不起,我现在要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