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闲野斋主    更新:2021-12-07 08:22
  这是个死人骷髅。”
  这时,大家停下手,才看清楚地上是个女人骷髅。旁边有位老人说:
  “叫莫队长一家人过来看看,父子俩再在骷髅上撒上一泡尿,这样可以压惊镇邪。”
  躲在母亲身后还在筛糠颤抖地莫有才怎么也不敢过去看,还是他老子莫有田胆大,不愧是个队长。他走过来用脚拨了一下骷髅,又对它吐了口唾沫,接着又在骷髅头上撒了泡尿。旁边的社员也学着队长做了一遍,口里还骂骂咧咧:
  “淹死你,白骨精,叫你永世不得超生!”这也算是大家给队长助威镇邪吧。
  该做的事都做了,莫队长命令民兵队长将骷髅丢到臭水塘去。民兵队长带着两个民兵刚要走,莫有田又喊住他们:
  “今天的事发生得蹊跷,好像是有人在破坏。明天我们队干部开会,把知青队长也叫来,我们得好好查一查。”
  晚上的白骷髅风波虽然过去了,莫有才却吓病倒了,高烧之中他还在喊着:“鬼!有鬼!救命啊!”她母亲只好请来巫婆做法事。这巫婆一番装神弄鬼之后,将粉状镇静剂与米粉的混合物喂给莫有才吃了,并说这是“仙药”,一吃就灵。巫婆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莫有才照吩咐连吃了几次“仙药”又昏睡了几天,病总算好了。于是,这巫婆的名声大振。
  骷髅案在生产队连查了一个月还是没有结果,只好不了了之。但莫家父子却从中得出了一个教训,平时做人还是收敛点好,否则被人整死了都不知是怎么回事。莫有田夫妇私下也问过儿子平时是否得罪过谁?可莫有才一口否定。其实,他心中已猜测事情可能与张大山有关,但没有证据,加上自己又有种种的不是,只好将此事按捺在自己心中。
  白骨风波传到知青点,大家自然是幸灾乐祸。季中华知道是张大山和宫勇刚瞒着他干的,为了哥们义气也只好装着若无其事,但背后他对张大山发出了严重警告:
  “你们不能再胡作非为!事情适可而止,否则,是要后果自负的。”
  不知怎的,张大山变得越来越喜欢酗酒了。没有钱,他就变换自己的东西或是上山打柴换贱价的劣酒喝,同学们劝也劝不住。这天,他又准备上山去砍柴,欧阳文涛心中很闷,也想跟去山上看看春光,欣尝欣尝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大山很爽快就答应了。俩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山上。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像火红的海洋,在春风中掀起红色的波浪。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令人沉醉留连忘返。这时,大山在想着如何多打柴换酒喝,欧阳文涛却想唱歌,让春风将自己的歌声吹到周星的耳朵中去;不!应该是吹到周哥的心田中去。唱什么好呢?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满脑子都是毛主席语录歌、造反歌、颂歌和样板戏。忽然,他记起母亲曾教过自己一首朝鲜歌曲,歌名叫《哩哩哩》,那是一首歌颂春天的动人歌曲。于是,欧阳文涛便在花的海洋中唱了起来:
  哩哩哩!哩哩哩!
  春天来了哩哩哩,多么美丽哩哩哩哩!
  祖国的天空飞着小鸟,
  唱吧!唱吧!飞吧!飞吧!
  唱吧!飞吧!飞来这里,
  飞来许多布谷鸟。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布布谷!布谷!布谷!
  唱一个吧百灵鸟,
  比哩哩,比哩哩,比哩哩,比哩,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唱吧!飞吧!飞来这里,飞来这里,
  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飞来这里。
  ……
  最近张大山的心情极坏,退休在家的母亲来信说眼睛越来越不行了,医生诊断是白内障中晚期,治疗没有把握,不治疗又有失明的危险。大山的父亲早逝,母亲守寡把这个独生儿子养大。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了,又去了“广阔天地”,母亲还得继续省吃俭用,把少得可怜的一点退休工资大部分给儿子寄去。现在母亲的眼睛都快瞎了,为了省下钱给儿子,母亲选择了拒绝手术治疗。这种伟大崇高的母爱每天都在撕扯着大山的心。大山夜里在梦中为母亲流泪;白天常一个人躲在无人处揪自己的头发,捶打自己的胸口,骂自己不是个男人,是个十足的大混蛋,根本没有资格做母亲的儿子。就这样,他和酒结下了不解之缘,借酒消愁愁更愁。
  欧阳文涛一首春天的放歌,又点燃了张大山对生活的爱和希望,激荡起他青春的活力。他想,人不应该轻易地放弃,母亲不也是执着地克服了许多困难才把自己抚养大的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界上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希望。想到这里,大山的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阳光透过山峦和树丛斜射到大地,山鹰在天空翱翔,小鸟在林中欢唱。大山突然也想唱支歌,但同样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适合此时此景此心情的歌,一种沮丧的心情又抬头了。一束阳光射到他身上,启迪了他的艺术灵感,令他想起文革前脍炙人口的四川山歌《太阳出来喜洋洋》,于是,他便憨声憨气地扯开粗哑的嗓门喊唱了起来:
  太阳出来啰嘿,喜洋洋啰啷啰!
  挑起个扁担啷啷才,咣才,
  上山岗啰啷啰!
  手里拿把啰嘿,开山斧啰啷啰,
  张大山粗旷的歌喉引得欧阳文涛也跟着和了起来:
  不怕虎豹啷啷才咣才,
  不怕狼啰啷啰!
  走过一山啰嘿,又一山啰啷啰,
  ……
  和谐的男女声二重唱在春风中飘舞,在山野中回荡,让人忘却了世界上一切的烦恼,让生命喷发出火光。回归大自然吧!回归大自然就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只有母亲才能抚平儿女的创伤。春姑娘在喃喃地说:快抛却野心,抛却残忍,抛却填不满的欲望,和大自然和谐地融合到一起,人类将会充满希望。
  “山猫!山猫!一只又肥又壮的野山猫,你看到没有?”大山欣喜地叫了起来。
  欧阳文涛顺着张大山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矫捷的野山猫正警惕地盯着还不算陌生的人类,随时准备逃走。大山立即想到了一顿丰盛的野餐。他拔出别在腰间的砍柴刀,叫欧阳文涛从左,自己从右边包抄过去。欧阳文涛心中犹豫不决,他即不愿意杀生,也舍不得丢下捧满手中的映山红。
  “还犹豫什么?把花丢掉,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美餐啊!好久都没打过牙祭了。”大山以命令似的口气说。
  欧阳文涛极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映山红,从左边围抄过去。这山猫可是很机敏的动物,没有猎枪的人是很难抓住它的。聪明的野山猫似乎知道对手没有猎枪,便跑跑停停,有时甚至大胆地从欧阳文涛的身边窜过去,文涛根本不敢用手去抓它。不知不觉他们追到了崖边。突然,欧阳文涛脚下的土石一松,只听文涛“啊!”了一声,便随着泥石滑了下去,接着便听到下面喊“救命!”这下张大山可慌了神,追过来往下一看,只见欧阳文涛被崖边的小树挂住了,树根承受不住人的压力,根旁的泥土已开始一块一块地往下掉。情况十分危急,欧阳文涛的身体下面,就是可令人粉身碎骨的深渊。大山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突地暴涨了出来,大脑飞速地思考解救的办法。有了!他把准备捆柴的长绳子迅速结在一起,立即垂了下去。就在欧阳文涛刚刚抓住这救命的绳索的时候,小树终于连根拔起掉进了深谷。心惊肉跳的欧阳文涛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抓住绳索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登。眼看就要成功了,可受伤的手再没有了向上攀登的力气。文涛的头顶是一块向外突起的石头,而绳子又夹在石头的缝隙之中,再磨损下去,绳子极有断裂的危险。欧阳文涛急得在下面哭了起来:
  “大山,快救我!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
  “你别哭呀!沉住气坚持一会儿,我正在想办法。”
  “我坚持不住了,再等下去,我会摔死的!”
  大山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能让文涛死,因为自己是男子汉,而且从心里他已经暗恋上欧阳文涛很久了,她的疾病、痛苦、安全、生死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张大山伏下身体一看,崖边有一条非常危险的途径可达文涛的脚下,但必须身贴崖壁踩着突出的石块菱角才能移过去。大山毫不犹豫地伏下身体开始了艰难的攀移。他像一只壁虎一样地在崖壁上移动着,自己已是危险万分,但口里还在鼓励着欧阳文涛:
  “小欧,坚持住!我马上就过来了。”
  张大山终于攀到了欧阳文涛的脚下方,迅速地找到了自己手脚的立定位置。这位置是岩石的裂缝,虽然结实安全却像刀口一样锋利。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两脚踏牢,左手扣紧石缝,右手托住文涛的脚底慢慢往上送去:
  “小欧听着,绳子上端我已经绑牢靠了。你只要越过这块突起的石块,抓住没有磨损的绳子那段,很容易便上去了。我在下面保护你,你大胆放心地往上爬吧。”
  “那你怎么办?”文涛担心地问。
  “我自然有办法,你别管我!”
  大山的手在慢慢伸直,像单臂举重那样,可攀往石壁的左手在重力作用下被锋利的石块划得鲜血直淌,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欧阳文涛却感到身上手上都轻松了许多,信心和力量倍增,终于顺利地爬了上去。欧阳文涛安全了,张大山如释重负喘了一口气。很快,他发现自己也没法攀上去了。这下欧阳文涛急了,张大山却很冷静地说:
  “放心,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