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羽化飞仙    更新:2021-12-07 06:30
  “段思绮!你可把我给坑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啊!当初你被杜府赶出来是我收留了你,给你一口饭吃。我好心对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可你不能忘恩负义背地里捅我一刀啊!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何曾亏待过你?你不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啊!我可被你害苦了!我被你害苦了!”他拼命摇晃着段思绮,似乎想从她身体里摇出一点良知,好让她不要再为非作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比谁都渴望知道真相,也比任何人都冤枉。可李老板被她这句辩白激怒了,他痛恨她时至今日还要狡辩:“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要坑害多少人才够啊!难道要我一家大小都赔你偿命不成?你跟乱党们厮混早就应该知道有今天,可你不能让我们这些无辜百姓替你们造反的擦屁股啊!我们该应的不成?你要寻死也别拖上我啊!算我求求你行不行?”李老板扑通跪下,“我给你跪下作揖了,求求您说出实话,饶了我一家大小吧!”
  他的头磕得很响,响得犹如小鬼手中的催魂铃,每磕一下,段思绮就觉得三魂七魄被震走一个,很快便尸骨无存。这种错觉让她神经质的以为,她或许真的做过什么,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所以她非常努力的回想,迫不及待的回忆每一个不曾留意的细节。但是她真的记不起,她曾几何时成为乱党的一分子。她是冤枉的,她才是冤枉的!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她是乱党?
  “我不是乱党!我不是乱党--我是被人陷害--我是冤枉的--”憋了许久的冤屈终于痛痛快快的嘶喊出来。可巡捕们不容犯人有半个‘冤’字在衙门里冒头,他们用毒打封堵她的嘴,让她兑着自己的血将自己的冤活吞下去;流进胃里,在充满酸液的混浊中渐渐沉淀发霉,直至溶解。然后,便有许许多多病入膏肓的人等着分食她的血馒头,嘴里还要咒她死有余辜。可她分明是冤枉的啊!
  “我是冤枉的--”尖锐的一声大叫,她的嗓子破了。陡然的失声让她生出可怕的念头,她是不是要被他们抓去枪毙了?不然那个打她最凶的巡捕怎么没有再给她一脚,反而是让其他人将她硬拖出去?为什么要拖她出去,还没审完呀!她发狂的抓着巡捕的胳膊,拼尽全力抵触他们对她不公正的定罪。一股求生的渴望让她淡忘了之前疼得死去活来的伤痛,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抱住审讯室的大门,两只脚也塞进门缝里,就算被气急败坏的巡捕拳打脚踢,甚至用关门的方式来夹她的脚踝,她仍是抱住门板,抱住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出去--出去会被枪毙!母亲还等着她回去,云烬还等着她回去,她不能死!要死也要死在他们眼前!
  而她的歇斯底里怔住了萧云成,怔住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黑子。他打她的时候,她柔弱得像只绵羊,连反抗的力气都轻得可笑。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一次比一次打得更狠。此刻她居然眨眼从文弱转向癫狂,只为了向人表明她是无辜的?人,都会有恻隐之心,可这里是巡捕房。
  “傻愣着干什么!快把她带走!”最终,萧云成掰开了她紧紧抓住门板的手,上面留着一排划痕,似乎还有红色的东西渗在里面。在关上门的一霎,他忽然发现原来她眼里是有泪的。但并非哀怨的乞求,而是一种干干净净的请求,不掺杂任何虚伪的卖乖。她是在请他--给她一个申诉的机会。哪怕,只半秒。可惜,他必须回绝她的请求。连半秒他都不能给。李老板埋着头,不敢再看下去,毕竟心里实在有愧。可他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冤枉她。忙从衣下掏出一个绸布袋,毕恭毕敬的捧到萧云成和黑子面前,依旧哭哭啼啼一通令人不厌其烦。最后他也被轰了出去,钱留了下来。
  “李老板这人就销了吧,一看就是吃了哑巴亏的。”黑子数完银元,将萧云成的那份递过去。萧云成没接,只说:“分给其他的兄弟吧,我出去一下。”有个人,必须得他去找。因为他还想见识一下,这个人的心为何不是肉做的。
  №含冤莫白——生死一线(下)
  薛云烬没想到萧云成会来。由于下午秘书办的人都扯由头早退了,所以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不过谁也没有先开口,都等着对方发问。隔壁有个部门的同事跑过来借茶叶,瞧个巡捕杵在这里,镜片后的黄豆眼立冒精光,探风性质的问他:“巡捕房的怎么来咱们市政府纳凉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薛秘书惹上官非了吧?”“是你娘的头!老子路过不可以呀!喝你的茶!”萧云成最烦女人唠叨,没想到有的男人更烦。“不可理喻!蛮夷!”借茶叶的同志自讨没趣,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萧云成头一偏,说:“请问薛副秘书长是想在这里谈?还是换个地?”“既然不是谈公事,就附近的茶楼吧。”薛云烬疲倦的捏了捏鼻梁,随手合上还未完成的报告,起身带路。
  市政府旁边有个老字号的茶楼,价位比普通茶馆要贵上一半,但这和品质是划等号的。薛云烬挑这里除了贪近,也因为他是这里的熟客。只要他露脸,老板一定会安排最舒适最雅静的贵宾间给他。如果他不摇铃,绝没有半个人会出现在他四围。人刚落座,东西却已经摆齐,全是他每次必点的。“这是老板特意为我留的雀舌,你尝尝。”薛云烬将小茶杯搁在萧云成手边,他习惯自己泡茶,所以这套茶具是他专用的。萧云成没他懂得享受,啜了一小口,感觉和大碗茶没区别,都离不了苦味。而且麻将大小的酒杯,吸口气就喝完了,可他嗓子眼还干得冒烟。“行了,言归正传,老沈这件事是不是你指示的?”“清理门户,有什么不对?”薛云烬将茶杯举至嘴边,慢慢吹凉,第一口才为品。萧云成哪里懂这些,直接将大茶壶里泡茶用的开水倒满一碗,丢点茶叶了事。这么大口喝,他舒坦。“他背叛组织跟地下党搅和一起是他活该,可那个叫段思绮的也活该?”
  薛云烬又续了一杯,不紧不慢地说:“她这么快就到了?”“你还真他娘的沉得住气!怪不得我们这么些人中老头子唯独喜欢你!”老头子是当初操训他和薛云烬的长官,后半他们进入组织也是老头子安排的。“你该不会专程来告诉我,你有多嫉妒我吧?”薛云烬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娘的!老子难道是来瞻仰你遗容的?不过你风流账虽然多,还没一次下手这么狠的!女人不欢喜玩甩开就是,犯得着下死手吗?”萧云成对他的烂账耳熟能详,可从没见过他这样对待一个女人,“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老头子要她入训练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薛云烬只顾品茶,除了茶,一切都与他无关。“老头子他老糊涂了?”萧云成愕然,正想问薛云烬,却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入了神。“你看什么呢!”
  “看字。”
  “唬谁呢!什么狗屁都没有!”
  “是没有,可我就是能看见。”猛然收紧拳头,这样,他看不见了。
  萧云成以为他存心拖延时间,又催促一遍:“你他妈的说到底想怎么办呀!”“你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别问我!”薛云烬终于被问烦了,一下从椅上弹起来,害得正想喝茶的萧云成把嘴巴也烫着了。“疯了?干吗去!”“睡觉!”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只剩睡觉。再不睡,他可能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因为连续通宵赌博而疲劳暴毙的特工。
  临下楼时,他忽然转过身冲萧云成喊了一句。就这一句,惊得萧云成差点连人带大碗茶一起从楼上滚下来。因为薛云烬说:“茶楼的旧账你清!”
  男狱卒在向段思绮‘介绍’时说:“牢房有三宝,虱子、老鼠、跳蚤。”
  饿极了的老鼠会在半夜鬼鬼祟祟的探出脑门,趁人恍惚入睡之际啃噬犯人的脚丫子。而那些乔装成老鼠姘头的令人憎恶的跳蚤虱子们则悄悄呐喊助威,来往奔波于各人的裤裆胳肢窝处,痒得人时常可以把皮肉抓烂。曾经就有个糊涂犯人一觉醒来不见了一只大脚趾,摸出一瘫血才惊吓得直喊爹娘。段思绮只当这是危言耸听,狱卒倒很厚道的一指走道旁的一间牢房--那个抱着囚柱傻笑的干瘪男人,正是狱卒们茶余饭后调侃的那个被啃掉脚趾的倒霉蛋。狱卒撇了撇嘴,回头告诫她:“晚上记得千万得抱着脚睡,否则跟他一样。哈哈哈哈……”听到的狱卒们哄然大笑,一些犯人也跟着咧嘴,紧盯段思绮的同时,喉部还合并着吞咽的声响。“都他妈的把裤裆捆紧一点!见个女人就发慌!”狱卒手中的棍子极具威严,摄得四周还想偷拽段思绮裤脚的牢犯们败兴缩回手,露出一口黄牙不停呵呵笑。
  好容易到了女子监狱,男狱卒将她交给一张满脸横肉的女牢头。环顾四周,这里的情况不比头先好多少。安排给她的牢房已经住了三个人,稻草多的,干燥点的地方全被人占了。不是好的地方,也被人占了。女狱卒进去对着年长的女犯人踢了一脚,喝道:“进去点!眼睛瞎了!”随手把段思绮一拽,“你就呆那儿,别没事给我们找碴!”门一锁,她算是在这间透着酸臭味的牢房定了居。为了表明和其他犯人不同,她刻意避她们远远地,无论那三个女人如何盘问,她都不理不睬。她是无罪的,她们是有罪的,不能混为一谈!
  夜半一直没处理过的额头又开始发胀,疼得她在潮湿的泥地上翻来覆去。可每转一次身,原先被毒打的痛患便随之作威作福。逼得她坐不是,睡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