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者:泡沫DAYS    更新:2021-12-07 06:09
  爱的大冒险
  68
  不知谁报了警,剑圣走后一队警察闻风赶来,将众人当作聚众闹事者全部带走。媒体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竟派出一队狗仔队前来进行采访。陆寻和李小哲两人被警察五花大绑带走时哭闹的样子被拍了特写,第二天在报纸上登出,以《拿什么来拯救你,失足少年》为题进行了深入报导;爱丽丝也成了焦点,不但大幅照片上报,还被媒体誉为“金毛李赛凤”,“洋版杨紫琼”。事后更有电影导演联系她,问她是否愿出演三级片《华尔街十八妹》;莫圣在被公安干警力擒时咬牙切齿的说:“不要用枪指我的头,我最恨别人用枪指我的头!”公安战士们认真考虑了他的请求,最后用枪指着他的裆部押他上了车。
  一个武警押李香草时不停推他的头。李香草按捺不住,猛的回头一脚将这名武警踢飞,怒声骂道:“本公子的头是你碰的么?”
  这一来立时天下大乱。
  “反了!差爷都敢打?”“老子在街头无间断卧底三年,没见过这么凶的兔崽子!”“扁他!”
  旁边的武警一涌而上,李香草连环出脚踢翻了两个,奈何双拳架不住四手,不一会就被按倒在地。几个武警轮流将其暴打,连开车的司机也因闲着无聊过来踹了两脚。
  “stop!”旁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叫声,众武警虽不明其意,还是转头去看,叫的人正是爱丽丝。她一把推开押着她的武警,冲过来叉着腰开始大声用英文训斥打人的武警。众武警虽听不懂,但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用假北京腔交头接耳道:“丫说啥?”
  “她说她爸爸是美国驻华大使,跟你们局长熟得很。你们这样子侵犯犯人的人权,她要告诉你们局长。”旁边突然有一个人说道。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叶红霜。他正好被押着经过。
  众武警闻言不禁大惊。他们一时想不起局长几时认得一个美国驻华大使。但对方既是友邦大官的女儿,自己当然不能负上让她莫名惊诧的责任。
  为首的武警向爱丽丝道了歉,对她说她不用去警察局了。然后把已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李香草从地上扶起来,押上了车。
  临上车前,李香草回头看了爱丽丝一眼,轻声道:“谢谢。”
  69
  李家的律师闻讯赶到公安局,向公安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这些打架人士全是国术的业余爱好者,当时正在进行联欢活动。
  公安人员虽然对这些人联欢到这般鼻青脸肿的地步心存怀疑,但考虑到李氏家族在本省的威望,以及抓捕的人中有不少外地人士,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最后还是将所有人通通放生。
  陆寻对于自己无故被抓十分气愤,决定砸烂公安局一块玻璃再走。当他揣着砖头走到一扇窗前赫然发现旁边的墙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破坏公物,后果自负!”他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个年青人终于流下悔悟的泪水,把公安局的窗子全都擦洗干净才离开。
  70
  陆寻和李小哲因被报纸报导而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不少人跑来询问两人当时的感受,以及走红的心路历程。在接受校报小记者的采访时李小哲流着眼泪说:“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也要感谢所有喜欢和憎恨我的人......”后来该小记者据这次采访写出了一篇题为《悔恨的泪水为父母而流——一个失足少年的故事》的报导。
  “我在报纸上见到那个大哥哥了,为什么你和李小哲在头版,他只占一个小角?”安琪不服气的拉住陆寻问道。
  “我上镜嘛。”
  “你不是说他是医学院的学生么?为什么报纸说他是街头流氓。”
  “操,连我也被说成是街头流氓,他有什么理由不是?”
  “你长得像啊,他又不像。”
  “这种长得不像的流氓更流氓。”
  71
  武林大会给陆寻带来的无限风光最终以被他老爸毒打一顿告终。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那位刚刚从老师口中得知消息的中年公安拿着鸡毛掸子和洪拳传人陆寻展开了可歌可泣的一战。陆寻还没使出鬼王拨扇挡开那把鸡毛掸子,就已被他爸拎起来打得哭爹叫娘。
  “整天不学好,就知道鬼混!老子是抓坏人的,儿子倒跟坏人混在一起!”
  “他们又不是坏人,他们都是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你不如说你是黄飞鸿啦!”
  在陆寻父亲看过的有限港片里,黄飞鸿就是关于惩恶扬善的全部。那一夜,在飞扬的鸡毛里,这对父子用彼此的方式向他们心中的江湖致敬,空气里满是怀念的味道。
  72
  因为武林大会的事,叶红霜遭到学校处分,名字被写满全校的公告栏:我校大一学生叶红霜,参与社会闲散人员聚众闹事......
  叶红霜向校纪处主任解释过无数次:他是参与一个武学交流聚会,和人动手实是交流武学。但那位老中医对此毫不买账,义正词严的训斥叶红霜作为一个未来的医学工作者竟然痴迷武术这种封建社会的遗毒,必需给他个处分作为警告。
  每次叶红霜看见那张像当归的根一样肥大的脸朝他板着,都希望爱丽丝会突然跳出来,吓唬他不许侵犯自己的人权。
  每次想到爱丽丝,他的脸都不禁泛起一阵红晕。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孩有那么纯净的笑容,就好像被洗过的蓝天。
  73
  叶红霜正坐在教室里自习,有个同学跑来告诉他有个女孩子找他。
  “是美国人?”叶红霜登时脸露喜色。
  “美国人?你认识麦当娜?”
  那个女孩不是爱丽丝,是一个相貌可人的小女孩,看起来和陆寻差不多大。
  “小妹妹,你找我?”
  “对。”
  “你是......”
  “你不记得了?我是陆寻的同学,上次我们在小食店里见过面。”
  “哦,我想起来了。”他认出了她那头栗色的头发,“有什么事么?”
  “我......我可以和你交往么?”
  “交往?什么意思?”因为不看漫画,叶红霜不太听得懂这类台湾传过来的词汇。
  “就是......我喜欢你。”
  74
  安琪终于从陆寻口中探到了叶红霜的地址,于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表白。
  这是她的方式,不太正常,也不需要正常。她的世界从来就是最简单的黑色和白色,那里有无需掩饰的脸红,无需掩饰的心跳,还有无需掩饰的我爱你。
  这是个阳光很温柔的午后,风吹着树叶跳舞,安静的城市很适合恋爱。叶红霜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刚刚对他说喜欢他。
  这是突然而来的爱情,飞一般的爱情,比空气还要透明的爱情。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八极拳里没有拆解的招式。在只分男女的世界里,他也从来不是高手。
  他只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精致,每一个男孩子都会心动的女孩子。
  也是一个还在上初中,看的小说漫画太多,对人生知道太少的小女孩。
  75
  叶红霜几乎花了一整个本打算用来复习的下午向安琪解释他们多么不可能,包括年龄差距,家庭背景,兴趣爱好,饮食习惯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几个星期后,当他拿到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时,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对她提及早恋对学习的危害性。
  但安琪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当叶红霜对她说“我们是不可能的”时,她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叶红霜不幸的用了一句在日本漫画里被坏男人用到烂俗的对白,彻底把这个少女推到了悲剧爱情漫画女主角的位置。
  “大哥哥有别的女人?还是男人?”她瞪着含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叶红霜这个又负心又变态的男人。
  叶红霜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除了武侠小说,诗词名著,拳谱和课本外什么书也不看的年青人实在走不进少女漫画的世界。
  “那我有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叶红霜歉疚的看着她,忽然轻声道:“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安琪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时代还有人老土到念诗来赶别人走。
  但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法不离开。
  她走时对叶红霜惨然一笑:“我是个色盲。但以前我的世界并不全是黑白的——我对你的喜欢还有一点色彩。但现在,你终于给了我一个百分之百黑白的世界。”
  ——小女孩的坏,终于在这个时刻爆发出来——她决定用这种方式让叶红霜一辈子都为拒绝她而内疚。
  她做到了。
  他们的1997
  77
  那一年,那些在城市中央生长出来的倒计时牌上,似乎写满了贝克特的话:人们终生都在等待,这样的片刻组成了人们的一生。
  等待。有的永远没有结果,有的弹指一挥过。
  再过几天,那块“香港回归”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就会变成零时零分零秒。
  然后一百年就真的过去了——曾经漫长得好像永远也等不完,如今却短暂得仿佛从来没等待过。
  78
  自从陆寻记事以来,这座叫作香港的城市就在随着时光漂流,漂啊漂啊,漂向一个叫作1997的彼岸。
  多少年来,他远远的望着它,渐渐成了一种习惯,然后这习惯又渐渐成了爱。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它最不爱的一群人中的一个;自己的生命永远不会和这座城市交错;自己的爱它不知道更不想知道。他也还是心甘情愿的站在亚细亚的角落,站在这个叫作1997的岸上守望它的归来。
  也许它还想漂很久,但在1997,他只想对它说一句话: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
  79
  李小哲向陆寻郑重宣布,7月1日当晚他会打飞机庆祝回归。
  与此同时,各种庆回归活动陆续展开。年级举行了一个演讲比赛,一个四眼站上台说回归后要去香港教香港同胞讲普通话,陈大龙趁老师去上厕所之机上台大喊回归后要去香港跟陈浩南混,安琪上台说回归后要去香港看刘德华。轮到陆寻上台,他说自己没钱去香港。
  回归当日,陆寻参加了一个庆祝回归的万人长跑。在队伍中他见到了林轻雪。这个肥胖香港少女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是真为庆祝回归还是为减肥。
  “肥雪,怎么这么有空来长跑?”陆寻上前向她打招呼。李小哲那件事后,他们莫名其妙的变得很熟。
  “死基佬,看不出姐姐爱国吗?”尽管全年级的人都已悟到像陆寻这种下流猥琐的少年决不可能喜欢男人,林轻雪还是一直坚持视他为同志。
  “你的爱国热情这么炽烈,当然看得出来!哇,头上还冒烟,有七成熟了吧?”
  “死基佬,别跑!”
  两人互相打闹,结果被旁边跟拍的电视台拍到,立刻以《两地青少年对打庆回归》为题进行报导。
  80
  那天下午,陆寻跑完长跑回家,一进门就见到电视上港督府降旗的报导。一个时代结束了,他想。接着倒在床上,在新时代的开端蒙头大睡。
  他醒来时已是夜里三点,上厕所撒了泡尿又继续睡。第二天他醒过来,看到日历上写着七月二日。他知道香港已经回归了,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
  81
  陆寻错过的是一个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时刻。这样的错过是痛苦的,更痛苦的是他错过了但他身边的人没有。
  李小哲向他口沫横飞的讲述回归仪式,江主席说了话,那个后来被尊称为肥董的特首说了话,刘德华还跑来唱歌——不用猜陆寻也知道肯定是那首《中国人》。
  “你不是要打飞机么?怎么还看电视?”陆寻愤愤不平的问李小哲。
  “我边打边看的。”
  ——许多年后,陆寻仍旧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有后现代精神的话。
  82
  过了7月1日,1997似乎就已经过去了。这漫长的365天似乎就专为这一天,甚至紫荆旗升起的那一分钟,照亮黑夜的那第一朵烟花而存在。
  对于这个国度的所有人来说,这一天就是1997的灵魂。
  83
  暑假过后,陆寻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无聊的学期。他去时光广场的次数渐少,因为洪拳套路基本练熟,黄大飞也没有其他东西可教他。虽然那老头心血来潮会要陆寻学他的洪家棍,但陆寻向来认为棍是少林寺烧火僧人和丐帮弟子之类喽罗才用的武器,根本不屑来学。每每勉强练了几个套路,就一头栽进追打肥仔陈等人的乐趣中。
  安琪和他提起过和叶红霜表白的事,一副大受委曲的样子。于是陆寻在某次拿出爱丽丝的照片对安琪说:“叶红霜的女人。”
  安琪这才释然:
  “原来他喜欢外国女人。”
  “喜欢到愿意被放逐天际。”
  “白相!”安琪骂了句上海话。
  “洗白白!”陆寻也和了一句。
  “......为什么阿拉上海女孩子,总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有么?”
  “张爱玲的男人胡兰成不就是这样?”
  安琪见到陆寻张大嘴一幅不解的样子,便于次日找来一本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借给他。
  陆寻本不爱看这类书,好在关于张爱玲的一段并不甚长,他便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
  书是自传。写书的人是汉奸,写的是他如何与一个叫张爱玲的民国女子相爱,到后来又不
  爱。
  并不是什么伟大的爱情。但五十年过去,字里行间,依然留着心动的痕迹。
  1998
  江南爱情故事
  84
  新的一年很快又来了,像所有的新年一样,未知得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
  因为几个亲戚玩失踪,陆寻今年收到的压岁钱较去年为少。这个悲惨少年和街上那些过年无人光顾的牛杂摊摊主,盗版光盘贩子一样把这一切不幸归结为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并通过在电视上看到泰国人民水深火热的惨状而稍稍获得平衡。
  85
  爱丽丝也遇到了这样的不幸。她之前一直靠给几家广告公司画画贴补生计,亚洲金融风暴一来,这些广告公司全都像乱过马路的鸡般惨遭横死。偏偏这个像所有艺术家一样好吃懒做的少女从没有存钱的习惯,一直过着有钱在手就拿去孝敬时装店,化妆品店的日子。如今失去了衣食父母,一下子就陷入了等米下锅的无产阶级生活。
  虽然到处找工作,但像所有艺术家一样挑三捡四的她一律不肯干清洁女工,咖啡店女招待,女杀手,大款的小蜜等粗活,是以奔波了半个月一无所获。
  最后火烧眉毛的她不得不委曲求全,接了一份她向来最讨厌的工作:教英语。
  86
  从小到大她周围就存在着许多这样的老乡:从头到脚一无所长,只靠一张嘴在这个急着学他们家乡话的□□上国里混饭吃。
  从小到大,她身为学者的父母都教育她,会靠母语混口饭吃的人都是废物。不是到了要饿死街头的地步,绝不准干这种工作。
  其实不用这种教育,她也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工作。在她心里她一直是一个天才洋溢的伟大艺术家,会说英语的美国人这一身份在她生命里一直被放在垫底的位置。
  但如今,她不得不把这个身份提出来,用以抵挡生活的风霜。
  87
  她教英语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市里惟一一所高等学府——光西大学。
  她以前来过这个风景别致的校园写生,但自从上次武林聚会之后,她隐隐觉得这里作为光西武协那帮魔头的老巢杀机四伏,便再也没有来过。
  当她再次踏进这座校园,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翠绿的草坪上依然是嬉笑的中文系少女,蓝球场上依然是挥洒汗水的运动男孩,饭堂依然热闹,林荫道依然光影斑驳,双双对对......她眼前的景像如同一本精致的纪念册,专门收藏青春。
  爱丽丝走在林荫道上,看着那些依偎在男友怀里一脸甜蜜的少女,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巴黎读书的日子。那是一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地方,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有法式的恋曲在上演。一个来自纽约的男孩向她发起疯狂的追求:送她写在五线谱上的情书,自画的裸体像,冒着被保安痛打的危险在学校的每一面墙上写满她的名字,零晨三点跑到她楼底下杀猪一般大唱《LOVE ME TENDER》......他原本还打算裸体爬上埃菲尔铁塔向全巴黎人宣布他爱她,在学校的大树上试爬两三次皆摔得半死后方才作罢。
  她确实被他狂热的爱打动过一两次,但始终无法从心底接受这份美式的浓烈情感——她毕竟是一个在中国生长的少女,不管愿不愿意,她心目中的完美爱情都已被江南淡淡温婉的烟水染透。
  88
  找了老半天,爱丽丝终于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这是一间可以容纳一百人的教室。爱丽丝一走进门,刚要向学生们打招呼,就看到一个让她吓得魂飞天外的情景:光西武协那一堆人马赫然在座!
  只见李香草正坐在第一排中间,他身边坐着虹,朴尚银,莫圣,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四眼,以及几个上次在武林聚会上见过的学生哥。这些人十分霸道的把前三排全都占满,其他学生都只能缩到后面,中间还和他们隔着一排。
  一见到这帮冤家,爱丽丝立生脚底抹油之意。但想到家里等米下锅的凄凉景像,只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里登上了讲台。
  李香草等人看到爱丽丝也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我见过你,去年,武林大会,你,还有那个叶红霜。”虹突然开口道。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冷冰冰的。
  爱丽丝听到她的话不禁有点心里发毛,定睛看了看,发现她没有带那把刀才稍微安心。
  “那天我只是碰巧经过,见到你们打得那么热闹进去瞻仰一下。”她一脸谄笑的信口开河,希望这个日本妹的智商和她的中文水平一样低下。
  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天真要谢谢你。”李香草也开口了,他脸上的笑容和窗外的春天一样温暖动人。
  “没什么,江湖救急嘛,应该的。”她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由一动。这个年青人此刻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可爱而平常的大学生,那个要挑战两省武术界的野心家似乎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老师,快点上课!”后排有学生叫道。
  “吵什么!”莫圣回头一拍桌子,无人再敢出声。爱丽丝第一次见到这个肥仔如此威风,与上次被自己打得满地乱爬的情景判若两人,不禁又好笑又有点后怕。
  “大家都稍安勿躁,老师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那个四眼慢吞吞的说,一看就是个慢性子。爱丽丝事后知道此人名字里有个明字,别人都叫他四眼明。他不但是李香草的好友,还是武协的副会长。
  89
  爱丽丝用英文向所有人介绍了一遍自己,其间李香草插话问了她的名字。之后她让所有人像她一样轮流用英文介绍一遍自己,一轮下来,她发现这些江湖男女的英文普遍很差。
  她无法想像像李香草这样的翩翩公子会把简简单单一段英文说得颠三倒四,恶心程度直追陆寻。其他人的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中以虹尤为恶劣,她用一口带着浓浓日本口音的英文把一个少女奋斗的感人经历讲得极其无厘头,爱丽丝苦苦忍住才没笑。偏偏这个外表冷漠的日本少女讲起英文来特别兴奋,折磨了众人近十分钟才肯罢手。
  除了四眼明英文尚可外,出乎爱丽丝意料,说得最流利的竟是莫圣——这个胖子用一口标准的美语海阔天空的胡扯了一通直到众差生纷纷向他怒目而视才肯收口。她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江湖失意的倒霉分子一般都会在某一方面上春风得意,比如梅庄四友,刘正风曲洋之类的。
  90
  此后每个星期爱丽丝都会去光西大学教两节英语课,每次李香草等人都会悉数到齐。相处久了,她发现这些人其实和她想像中的大不一样。
  他们在课堂上很少提到武功之类东西,讲的最多的是各自的专业。虹学的是导游,朴尚银学的是计算机,莫圣学的是新闻,四眼明学的是中文。除了李香草,他们大多数人毕业后都会像所有毕业生一样散落到这个平凡世界的各个角落,去从事平凡的工作,过平凡人的生活。虹说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发现她不是念书的料,便让她来中国学中文以便成为收入不错的导游;而莫圣父母都在电视台工作,作梦也希望儿子有朝一日能超越赵忠祥成为中国荧屏第一猛男,所以让他学起新闻专业;朴尚银则出身跆拳世家,家里的道馆早已破败,不得已来费用较低的中国大学读书。
  爱丽丝明白,在教室里见到的他们才是最真实的。江湖和武学,只是他们偶尔拿出来擦拭的梦想。
  惟独有一个人,一直活在梦里。
  91
  因为英语差,李香草上课时大多不言不语。每当爱丽丝望向他,总是看见一张微笑而沉默的脸。
  从某方面来说,此人的表现比爱丽丝想像的要随和得多。他一点也没有富家子弟和武林高手的高傲,和莫圣,四眼明等人在一起时也像一般的同学那样嘻嘻哈哈。但她总是隐隐觉得,如此可亲的待人接物不过是一种礼貌上的需要,打心底来说,这位李家二少还是在和人群保持着距离。
  最明显的一点是,他几乎对所有女生都保持着一份若有若无的冷淡,包括对虹。
  看起来,他似乎根本不需要爱情——一个人如果连爱情都不需要,那他又怎么会需要人群和这个世界?
  “他不会是GAY吧?不像啊。”爱丽丝对叶红霜和陆寻提起李香草时,纳闷的说。
  “他当然不像GAY。GAY像他而已。”陆寻懒懒道。
  “如果他是GAY,他喜欢的人就叫李香草——瞎子都看得出这人有多自恋。”叶红霜微微一笑。
  综合他们的话,爱丽丝想,这个人一定很寂寞。
  我们一起改变时代
  92
  爱丽丝走出光西大学的校门时,天空已经布满了繁星。由于学校调了课时,这几个星期她一直是晚上来上课。
  从校门出去还要走上一段路才有公车可坐。这段路行人稀少,连路灯的灯泡都被附近居民偷光,因此向来被评为劫财劫色的黄金地段。每次爱丽丝走到这里,都不得不闭着眼睛发足狂奔去。其中一次正好被一个德国鬼子看见,他大受启发之下立马回国拍了一部叫作《XX快跑》的电影,内容讲的是一个女阿飞鬼上身般狂奔,结果成了传世经典。
  此时此刻,爱丽丝又走到了那段路的路口。前面依然是黑得吓死人,她不禁开始踌躇不前——尽管已走过好几次,但依然少不了一番心理斗争才能说服自己不会这么巧这次出事。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回学校门口大出血坐一回的士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个黑影正走过来。她心跳开始加速,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会是个过客。
  偏偏那个黑影似乎是朝着她走来的,她的心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黑影走到了她身后!
  她感到凶多吉少,猛的一转身就用手袋朝那个黑影打去!
  谁知那黑影反应极快,将头一偏,她的手袋就打了个空。
  “爱老师,是我。”
  爱丽丝定睛一看,这个□□者竟是李香草!此人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顿时感到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朝李香草大吼道:“这样吓人很好玩么?!”
  “我没想吓你啊。我刚想开口打招呼。”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那些色狼□□都像你这样打招呼的!”
  “真的?原来他们这么有礼貌!”
  “耍什么贫嘴!下次再这样信不信本小姐报警抓你。”
  “那好啊,至少比拿包打我斯文一点。”
  “就会耍嘴皮子,讲英文怎么不见你口才这么好。”
  “此言差矣。想我堂堂中华大丈夫,把夷语说那么好有何用?”
  93
  爱丽丝在中国住了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见到正宗的狭隘民族主义者是何嘴脸:并非想像中左青龙右白虎满街鬼叫“扶清灭洋”的壮男,却是一个相貌温文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的美少年。
  “好一个气壮山河的热血男儿!”她冷笑道,“不知这会儿又来骚扰我这蛮夷女子干什么?”
  “我怕你一个人走这段夜路害怕,出来送你。”李香草正色道。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似乎颇为诧异。但随即又撅起嘴道:“真的假的?前阵子不见你这么有侠义心肠?”
  “我平时晚上很少走这条路,若不是昨晚和虹他们去看了场电影,真不知道这时候走会如此吓人。”他叹了口气,“若是我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天的惊吓。”
  “其实这条路也不太吓人,除非有个变态佬突然鬼鬼祟祟的走到你背后要和你打招呼。”
  李香草朝爱丽丝眨了眨眼:“真生气了?爱老师。”
  “有你这么有礼貌的学生,我怎么会生气?”爱丽丝的腮帮依然鼓得圆圆的。
  “I’m sorry。”他突然认真的道。
  听到他那蹩脚的英文,爱丽丝忍不住噗哧一笑。过了一会她撅着嘴道:“好了,看在你主动当我的保镖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不过你要像电影里那样帮我挡子弹。”
  “□□都没问题。”
  94
  两人并肩走在星空下的街上,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各自沉默不语。
  一阵凉风吹来,李香草忙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披在爱丽丝身上。
  “干嘛脱衣服?!”爱丽丝立刻大声道。
  李香草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不知如何应对。
  “开玩笑啦,谢谢你这么体贴。”爱丽丝突然笑嘻嘻道
  李香草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你说你是艺术家,我怎觉得一点也不像?”
  “哪点不像?”爱丽丝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艺术家应该都是些邋邋遢遢,苦大仇深的怪人。”
  “那种蠢材早就全部饿死了,想活命的艺术家都会扮成普通人。”
  “扮普通人?”
  “对。”爱丽丝淡淡一笑。
  她举头望向满天繁星。那些宇宙的浪子依然在银河遥远的某处持续着它们从远古至今对地球的凝视,似乎一点也不肯向那越来越刺眼的城市灯火妥协。
  “艺术家只能活在完美的时代里,不完美,就要去改变;普通人可以适应任何时代,不适应,到头来也会被改变。”
  95
  “听你这么说,武术家和艺术家倒有共通之处。”
  “哦,真的?”
  “你知道黄飞鸿么?”
  “电影看过。但我听我的朋友陆寻说,真实的黄飞鸿只是个普通武师,还干过老夫少妻这种丑事。”
  “真实的都不外乎如此。洪熙官不过是个茶商,霍元甲不过是个混码头的脚夫......但人们不会记住这么多真实。人们只会记住他们曾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去改变那个时代。”
  爱丽丝苦涩的一笑:“他们成功了么?”
  “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像飞蛾爱上火光的温暖,便早已做好燃烧的准备。”他转头看着爱丽丝,瞳孔里掺着繁星的光芒。
  爱丽丝看着这个男人的脸,无法言语。许多年后,她再也记不得这一夜的细节,只约莫记得他仿佛对她说过:要不要一起来改变时代?
  96
  车站就在前面,一辆公车正好从远处的街驶过来。
  “就送到这吧。现在我正式宣布,你这个保镖被炒了。”爱丽丝笑嘻嘻的说。
  “炒之前,能不能先把你的电话写给我?”李香草说着拿出皮夹找了一下,似乎没有纸,只好随手抽出一张东西。爱丽丝拿过来一看,是一张她上课的照片。
  “好啊,你偷拍我!”
  “别误会,这是校报记者拍的。”
  “那你为什么带在身上?”
  “尊敬师长嘛。”
  爱丽丝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在照片后面写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扔还给他:“没事别打过来,我最爱在电话里骂人。”
  她说完转身朝车站走去,没走几步,忽然听李香草在身后说:
  “等等。”
  爱丽丝把头转了回来。这一刻,公车的车灯正好从她身后远处照过来。这个少女站在光影弥漫的长街上,恍如一出凄绝的戏。
  “farewell。”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用刚学的英文和你说再见。”
  “......可那是永别的意思。”
  97
  自习课到了。
  有的同学在读书。朗朗的读书声连路过教室的人都忍不住侧耳聆听,听了一会便骂道:“他妈的,读《□□》都行!”;也有同学在看课本,看到童弟周“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笨”一课时,激动得几乎□□;还有两个同学在吵架,进而对吐口水。班干部看不惯这种行为,便掏出两面写着“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小红旗,插入两人的□□里。
  整个教室,只有一个人在认真自习。
  “陆寻,快来打麻将,三缺一。”
  “没时间。”
  “陆寻,来比谁尿尿尿得远。”
  “没时间。”
  “陆寻,来比谁的□□长。”
  “没时间。”
  ......
  陆寻手上的笔飞快的运动着,周围的喧嚣完全无法影响他分毫。
  终于写完了,陆寻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五点,时针似乎正指着大海的方向。
  98
  “寻仔,便宜你了,20块钱卖你一张《泰坦尼克号》的票。”林轻雪向陆寻晃了晃手上的电影票。
  “大家血浓于水还要讲钱?狠狠的塞进我的口袋吧!”
  “呸!你知不知道现在买一张《泰坦尼克号》的票有多难?大家非亲非故凭什么白给你?”
  “跟你说声‘谢谢’都算白给?我爹妈给我这条命我都没谢过他们!”
  “烂命一条当然不用谢了,也拿来和我的票比!19块5毛,不买拉倒!”
  99
  这几个星期以来,这个城市,这个省,乃至这个国家最热门的话题都是关于那艘巨轮,以及随着它沉没的爱情。
  街头巷尾时时刻刻回荡着《我心永恒》的声音,许多中老年妇女激动的将其奉为自《康定情歌》,《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后生命中又一主旋律;一些业余书画爱好者也大受启发,开始以教吐口水之类肮脏手段对无知少女骗情骗色;几位国产电影导演更大受震撼,决定联手拍摄一部国产沉船电影:《甲午致远号》。据称影片将以凄美的方式讲述发生在两个朝廷官员之间跨越性别,跨越官阶的禁忌爱情。为打动观众,编导还大胆的设计了两人用官府公文纸互画裸体,水兵们站在船头迎风大喊脏话等经典场面。后因有壮男露点的镜头该片在片审时被枪毙。
  最疯狂的地方还是电影院:几乎每个人都要在□□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有机会挤在那又闷又热,充满烟味和体臭的厅子里欣赏一场纯洁动人的爱情——这样的机会还只属于肯付出50元的人——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城市里,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天价。许多群众乍听之下以为是给日元,在弄清是人民币后还有人天真的跑到售票窗问收不收□□。
  陆寻想去看,一直想去。即使年少的他已经知道有时爱情徒有虚名,但他像大多数吃饱了饭的人民一样倾向于给这份虚名加个一万年的期限。
  他惟一的问题是那50元,那是个一刀切的票价,14岁到140岁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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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买。”陆寻见已没有砍价的余地,马上掏了钱递给林轻雪。手因占了便宜的狂喜微微颤抖。
  林轻雪掏出两张联在一起的票,小心的撕了一张给陆寻。
  “怎么有两张?另一张是谁的?”
  “当然是本小姐的。”
  “......你意思就是我陪你去看电影,还要自己花钱向你买票?”
  “我呸!抢着陪我看电影的帅哥从这里一直排到中环,轮得到你?我是多出一张票才卖你的,正好这张票的座位在我旁边而已。”
  “哇,这种旁边坐有肥妹的座位电影院都是贴钱送的,你卖19块5毛算不算诈骗?”陆寻嘴上说着,手已经把票放进了口袋。
  “记得晚上八点,别迟到。还有,要看三个多小时呢,你先把作业做了。”
  101
  七点半,陆寻用一辆破单车载着林轻雪赶到电影院。林轻雪下了车径直进去,陆寻推着单车去停。刚把车停好,就有一个叼着根烟的老头走过来收钱。
  “多少钱?”
  “五毛。”
  “他妈的,哪有这么贵的!市里明明规定单车收两毛。”
  老头听了狠狠的把嘴里的眼往地上一甩:“屌!你的单车不准在这停,老子不帮你看了!”
  “你敢!我马上到电视台曝光你!”
  老头听了全无惧色:“你试试看!老子认得你这辆车!下次你来停车就戳爆你车胎!”
  陆寻听了吓了一跳,马上掏出一大张钱苦苦哀求老头不要这样做。老头得意洋洋的收过钱,答应放陆寻一马。事后拿这钱去租黄碟时被发现是冥币。
  陆寻进场时,电影尚未开场,场内却早已坐满了人。这样的盛景他已许久未见:记忆里从很早以前开始,电影院便离开了人们的生活,那些最初被它孕育的青春则从录像带一路流浪到盗版VCD,一去不返。
  生命原不外乎如此,有时相聚,有时分离。
  有时又再相聚。
  陆寻刚一坐定,便发现李香草,虹,莫圣,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四眼田鸡从门口走进来。四人正说说笑笑,显然也是来看电影。
  虽然知道这干人等已是爱丽丝的学生,但上次武林大会的事还是让这个洪门大弟子心有余悸。偏偏他们走到陆寻前面隔着一排坐下,陆寻吓得忙把身子从座位上沉下去。
  “这么大个人了,坐没坐相!”林轻雪拍了他一下,以长辈的口吻厉声道。
  陆寻心头火起,有心和她吵架,又怕惊动前面那些瘟神,只好压着怒火坐直了。
  林轻雪突然压低声音道:“前面那个男的好靓仔。”
  陆寻知道他说的是李香草,冷笑了一声:“可惜自甘堕落!”
  “难道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了。”陆寻便把上次武林聚会的事添油加醋的向林轻雪描绘了一番,其中将李香草着力刻画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又将自己塑造为一个机智勇敢,不怕牺牲的王二小式青年,讲到得意处口沫横飞,大叫大嚷,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李香草等人也不禁回头来看。
  “那小孩我记得,上次武林聚会,和爱丽丝一起来。”虹道。
  “他叫陆寻。那副死相烧成灰我都认识。”莫圣恨声道。
  “不用理他。”李香草淡淡道。
  林轻雪听完陆寻的话不禁目瞪口呆,她惊讶于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竟有如此不平凡的人生,更惊讶于那个美少年会如此完美的又帅又坏——有什么比一个堕落的天使,更容易让凡间的少女恋上?
  102
  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场了,陆寻见李香草等人似乎尚未发现他,感慨自己隐蔽能力不俗之余,也因闲极无聊而开始偷窥这些魔头的一举一动。
  虹似乎总想把头挨到旁边的李香草身上,但李香草显然并不愿消受如此艳福。突然起身出去似是上厕所,回来落座时趁机和莫圣换了个位置。
  陆寻满脸□□的观察着这一出江湖肥皂剧,低声吟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葬落花。”吟完似乎还未尽兴,又念了一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才打住。
  突然灯一黑,电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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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路上,满天的繁星和电影里一模一样。
  林轻雪哼着电影的主题曲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陆寻推着单车跟在她后面。他的眼角还有泪痕,遇到路灯都不得不低着头,怕被她看见。
  “躲什么躲,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哭?”林轻雪小声笑道。
  “我哭?笑话,我陆某人是有名的流血不流泪!上次你也见到了,我撞到墙把头撞得全是血都没哭!”
  “你是说你当场昏过去那次?”
  “不是!是我吓得大小便失禁,后来还被校报报导那次!”陆寻得意洋洋道。
  “刚才我哭了。”林轻雪突然认真的说。
  “那又怎么样?”
  “你陪我一起哭好不好?”
  “一百多斤的人啦,别这么幼稚啦。”
  林轻雪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靠在一根路灯上望着星空。
  陆寻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停下单车。
  这一刻,昏黄的灯光落在两张年轻的脸上。他们看到对方有些认真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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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还珠格格》了么?”
  “看了,太好看了!现在我们全家人都是容麽麽的忠实FANS了!”
  “我好喜欢太后啊!”
  “我长大要当太监!”
  五一过后,学校里的话题全部围绕着一部叫作《还珠格格》的电视剧展开。此剧讲述了一个清朝的皇帝带着自己的二阿哥下江南游玩,因为没将其管好,致使其与一名民女制造出了一个叫紫薇的小妹妹。事后皇帝挥一挥手,跑了。紫薇小妹妹长大后,便开始了一段类似星仔走天涯的寻父故事。事有凑巧,一个匪号小燕子的女艳贼误入皇宫,先她一步认了那个爱用二阿哥闯祸的皇帝为父,由此引出一段要纯情有纯情,要搞笑有搞笑,要感动有感动,要变态有变态的清朝皇族秘密生活,在草根阶层中掀起一股追看狂潮。新闻据此不断报导全国人民研究清史的热情空前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