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寂月皎皎    更新:2021-12-07 04:27
  我只想着能骑着马,天天奔跑在草地上,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你在一旁守着我,对我笑。”
  我不由乐了,笑道:“也不怕人笑话,给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同性恋呢?”
  络络瞪大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奇怪道:“同性恋?是什么啊?”
  完了,不小心把二十一世纪的话跟她说了。我再跟她说不清,忙嚷着头痛,躺到软垫上装睡。
  络络叹一口气,绻着身子跟我头对着头躺下睡觉。但她的精神素来比我好,却哪里睡得着。偷偷瞟她时,却见她正瞪了绣着宝相花纹的车厢顶发呆,一向澄澈灵动的黑眼睛居然有些晶莹梦幻的色彩,也不知在想她的未来夫婿,还是想让我守着她,天天看她骑马。
  一连乘了三个多月的马车,无聊透了。我打着呵欠,慢慢眼皮沉重下来。
  正朦胧之际,前方一阵骚动,车队停了下来。
  络络一咕碌爬了起来,挂起水晶帘,撩开描金牡丹的绣帘,探身向前方望去,讶然道:“前面是什么人来了?莫不是盗贼?”
  我忙也步出车厢,向前看去。只见黄尘滚滚,风沙漫天,一队人马飞一般从天边卷来,一直卷到最前面的西夏王李道宗的车驾前方才顿住,一众人等一齐下马,井然有序驱向前来,向着李道宗行礼。
  络络好奇,正要跑过去询问时,李道宗那厢已经叫人来通知,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带人亲自来迎接公主,请公主到柏海行宫歇息。
  络络脸一红,将头伸了一伸,却只看到为首之人一角淡黄的衣裾在风里摆动,想来必是那松赞干布正和李道宗叙礼。面目却被车轿挡了,再也看不出来。
  那前来报信的下人想来已经得过吩咐,又悄悄道:“王爷请公主入轿中安坐,并请容三姑娘看顾些。”
  我便知李道宗是怕络络行事过于随便,失了大唐公主的尊贵身份了,忙将络络拉进车中,坐到我身边来。络络两颊通红,我伸手一摸,却是滚烫,微笑道:“小妮子春心动也!”
  络络大是不好意思,伸手来捏我嘴巴子。我忙笑着躲闪,两人在车中闹成一团,不知不觉,已将我困在心头半年的阴霾冲淡了不少。
  是的,我也该走出来了。到了吐蕃,我很快能回到家了。回到我自己的家,唐朝的一切,都只会是一个梦。无论是东方清遥,纥干承基,还是李元昌,苏勖,吟容。我现在最挂心的是络络,是我一手将她推到了吐蕃,如果她不能幸福,就是我的罪过了。
  好一会儿,车队才又开始向前移动,有前方的仆妇跑来,悄悄告诉我们,那吐蕃赞普年纪轻轻,生得很是不错,也有礼貌,是按子婿之礼拜见的江夏王,献了洁白的哈达,江夏王很是喜欢呢。
  络络听了,眼睛亮晶晶的,道:“他好不好么,等我看了才能算!”
  我一笑,闭着眼睛养神,不去理会她。
  未至傍晚,位于柏海的行宫便到了。虽然不是太大,却也可以让整个车队舒舒服服住进去。庭院树木,一概都是新的,只有旁侧有几间屋子,看来是原来的旧屋新粉刷的。这行宫,多半是在那些旧建筑的原址上新建的了,看来吐蕃赞普对大唐公主的到来,还是充满期望的。
  车队停下,江夏王先行下车来,和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并排立着,共同迎侯文成公主下车。
  我虽面目憔悴了些,但气质依旧清灵,生怕会夺了络络光芒,便推了头疼,让侍女先扶了络络下车去,然后从帘后细细看两人情形。
  只见络络身着粉底隐大朵红花的云锦短襦,垂着与红花同色的云锦百摺裙,外罩一层月白蝉翼轻纱开衫,金镶玉的鸾凤金步摇将乌发挽起,略插了几只红珊瑚的珠花,靓丽却不招摇,更显得身材高挑窈窕,面如满月,气质俊雅。而眼角的一丝笑意,更加整个人衬得神采奕奕,眉目动人。
  松赞干布穿了淡黄的宽大袍子,长袖大襟,袖口襟口都镶着皮毛滚边,显得这传说中的青年英雄英武豪气而不失贵族的沉静典雅。容貌虽不如清遥那般俊秀可亲,却也眉眼端正,气质高贵,堪配得过俊美大气的络络了。
  下部:
  第二章 一见钟情[已解禁]
  络络并不回避松赞干布尊敬而又略有意外的眼神,高高昂着头,缓缓地一路走着,一路微笑着,看向松赞干布。
  走到松赞干布面前时,松赞干布俯首为礼,用汉语生硬问侯道:“公主一路辛苦!”
  络络还了一礼,却瞟着松赞干布身侧从人手中牵的马儿,用吐蕃话道:“好马儿!赞普什么时候送我一匹吧。”一路无聊时,络络常把禄东赞找来,跟他说着吐蕃话拉家常,三个多月下来,络络和我的吐蕃话倒也像模像样了。
  松赞干布浓眉挑了几挑,疾速道:“公主会骑马?”这回用的却也是吐蕃话,声音浑厚低沉,自有一番威仪,但看着络络的眼神,却有几分惊愕,更似有几分惊喜。
  络络骄傲道:“不但会骑,还骑得很好呢!”
  松赞干布立刻道:“那我这匹马就送了公主了,公主何不骑来试试?”
  李道宗才见络络行止甚是高贵端庄,忽听得松赞干布如此提议,正要阻止时,络络已然牵过马儿,纵身而上,在众人惊呼之中,箭射而出。
  松赞干布眉眼俱开,似是大喜过望,立刻牵过另一匹马来,一跃而上,紧紧追去。
  李道宗大急,正要派人追时,禄东赞已经走来,笑道:“王爷放心!我们赞普五岁练刀,七岁骑马,十岁上战场,十三岁继承汗位,东征西讨,久经沙场,这一追去,自会照顾好公主!”
  我忙下了车来,道:“公主骑术高明,原也不用太过担心。王爷,您就叫几名侍卫远远跟着他们便了。”
  李道宗忙安排人跟着时,络络和松赞干布的去路上,只剩两道黄色烟尘,滚滚漫上天去。
  行宫内自有吐蕃其他官员前来接待,大厅里已将饭菜整整齐齐排好,请西夏王和其他有品阶的随行官员入宴。我和几名络络的贴身侍女一起,在侧殿用膳,见除了几样用中原方法烹调的米饭和肉类,已增加了西藏的许多食品,我认识的,有糌粑面、牛羊肉生切片、烤肉、酥油茶,甚至还有青稞酒。
  我尝了一口青稞酒,酒味虽浓,却另有一种酸甜的滋味。正在品鉴时,一旁侍奉的吐蕃侍女已走了过来,将我碗中酒满上。我怔了怔,恍惚记得吃青稞酒是有什么规矩来着,遂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果然侍女又来满上,直满了三次,那侍女便笑着退下,不再添酒。
  这酒味道不错,木碗也漂亮,看来像是桦木的,精工细作,厚薄匀称,用加鱼草汁涂成桔黄色,色泽鲜艳,形状美观,即便到了现代,也是很出色的工艺品。
  想到现代,我又苦笑,那酸酸甜甜又带着些说不出涩意的青稞酒,居然平白多了几分魅力。我权当成米酒,连喝了两碗,只觉周身热乎乎的,手脚也软了起来,飘飘忽忽,只看见母亲慈爱的脸,景谦怜爱的笑——是景谦,还是清遥?太相似的笑,离我都太远了点,我辨不出了。
  我听到自己呻吟似的笑,泪水却爬满了脸。
  旁边络络的贴身侍女知道我是络络至交,不比别人,忙先将我扶到房中歇息,我昏昏沉沉躺在柔软的毡毯上,才想起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那就睡吧,已经到了吐蕃了。总有一个笑容,会离我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灯光晃我的眼。
  我勉强睁开眼,却见络络亲自掌了灯,照我面容。见我睁开眼,络络立时笑道:“书儿,你居然会喝酒?还喝醉了,这才好玩呢!”
  我想到她和松赞干布两匹疾冲出去的两匹马儿,忙坐了起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才回来啊?”
  络络在灯下卸下簪环,满脸潮红,闪着说不出的光泽,目光也是晶莹闪亮,口中却有些吃吃道:“啊,我很早就回来了,先来瞧了你。你睡得可好了,所以没吵你,吃了晚饭又和父亲说了好一会话才回来睡呢。”
  我微笑问她:“那位年轻的赞普,你中意吧!”
  络络敛着手,低头格格笑着走来,反问道:“你说呢?”声音轻轻的,难得地带了似羞似喜的温柔,属于小女人的温柔。
  我蓦地觉出,她那脸上流动的光泽,原来是幸福。
  一切不出我的意料,也许也是不出那位禄东赞大相的意料。英明沉静的松赞干布,有着山一样宽广的怀抱和胸襟,终于能与同样胸襟豪放却活跃开朗的李络络,一见钟情。
  我牵着络络的手,叹道:“我知道你会幸福。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络络思忖般道:“嗯,我现在想,大概我会幸福的。书儿,所以你也要幸福。即便你跟我留在吐蕃,我也要让你幸福。”
  我淡然一笑,侧过身子睡觉。
  剩了络络,显然是神不守舍了,理着自己长长的黑发,在床头凝坐,一忽儿面带微笑,一忽儿又微带愁意,有时看看屋外的雪山,有时又瞧瞧床上的我。
  这丫头,今天可不容易安稳睡觉了。
  我微笑,睡得却安稳多了。
  有了第一次的相随出行,第二次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