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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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克、伊可和罗茜怀孕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工作。他们同往常一样来到了克里特威尔实验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其他古怪佬的目光都落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感到尴尬。一个古怪佬嗅到了这尴尬的气味，赶忙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好！呃……”
  “鬼点子（Trick）！”伊可及时地帮助那友好的古怪佬补完了招呼，“叫我鬼点子。”
  “鬼点子？”
  “是的。鬼点子。”泰克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用一副无奈的表情告诉他的朋友——全是伊可的主意。
  很快，鬼点子意识到过早公布自己的名字或许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就好像毫无征兆的超新星爆发一样，实验室里立刻充满了打招呼的思维辐射，原本在各个房间里老老实实忙碌着的古怪佬们这时全都蹿了出来，就是为了跟鬼点子打个招呼。鬼点子知道，他们只是借着打招呼的名义来观摩她。
  跨过了一道道平时几乎不会意识到的大门，穿过一条条原本感觉很短的走廊，鬼点子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鬼点子终于可以让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一下了。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她不禁感叹：原啊！虽说怀孕体在双色星不常见，但还真没想到会招来这么多猎奇的目光。
  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鬼点子决定不再想那些事情了，她立刻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鬼点子开始处理泰克、伊可和罗茜留下的工作，她知道即将面对的都是很难啃的东西——那些一流研究员才可能解决的问题。但是当她真正着手之后，她忽然发现工作的内容其实异常简单。仅仅不到一辰的时间，鬼点子早已理顺了那些让泰克愁眉不展了整整一环的实验记录，又过了没多久，最终结论就通过一份漂亮的报告存入了数据库。
  接下来是……
  鬼点子带着一种凯旋归来的心情开始调出下一份工作安排。
  呵！这回是伊可和罗茜留下的烂摊子。
  鬼点子查看了一下摆在她面前的文件：从各处收集的考古资料堆满了整整三块巨型芯片，每一块都是几乎可以容下一部百科全书的容量。鬼点子的工作是要把这些资料都读一下，思考一下它们之间的关系，然后给这些东西编个索引，以便于今后查阅。这是一项相当耗时的体力活，可以说毫无乐趣可言。伊可尤为痛恨这种工作，因为没有什么新奇点子可以让他更快地完成。但这又是相当重要的工作，必须要能够完全理解资料内容的专家才可以胜任。
  鬼点子稍稍转了转身子，毫不犹豫地开始了这项艰巨的工作。大概三辰的时间过去了，鬼点子拉直了所有的触手，伸了个懒腰。这项让伊可头疼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不仅仅是完成了，鬼点子根据资料内容还提出了几个新的学术推论。利用结果上传的当口，鬼点子查了查原定的工作计划。他发现这项工作原本是计划做5环的。
  鬼点子扬了扬眉毛，对自己的工作效率相当满意，然后又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内容里……
  就这样，鬼点子在短短10X（十进制16）辰中收拾掉了计划做一旋的工作。现在，在她的计划里，已经没有更多的工作了。她离开了自己的岗位，没有理会那些因为看到了她提交到数据库中的工作结果而惊得瞠目结舌的古怪佬同事们，径直向休息区走去。是呀，她已经完成了为三个顶尖研究员准备了一旋的工作，也该去休息休息了。
  克里特威尔实验室不仅仅是单纯的研究机构，为了保证研究员的生活和休息，这里几乎可以被称作是一座小城市。里面有餐馆、商场、旅馆、公寓、医院、公园、游乐场……甚至还有幼儿园和学校。
  鬼点子在休息区挑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店（让我们将双色星上提供非兴奋性饮料和休息的场所称为咖啡店），走了进去。
  这家咖啡店有着典雅的环境，装修又透着那么一点儿科学的气息。鬼点子很喜欢这种风格。克里特威尔教授也很喜欢这里，因为泰克经常被克里特威尔教授带到这里非正式地讨论一些学术问题。店里的一些活动隔板将整家店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小间。鬼点子现在就在一个可以容纳两三个古怪佬的中号小间里，她点了三杯饮料。服务员回到柜台开始做饮料，可他的眼睛却一直也没离开鬼点子。经历过了早上的目光暴风雨，鬼点子现在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要是哪个古怪佬看到她，不往她这里多瞅两眼，恐怕她反倒会感觉不自在了。
  “你们都见到鬼点子了吧？就是怀孕的泰克、伊可和罗茜。”鬼点子忽然从一阵思维辐射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太确定思维辐射来源的距离，但感觉好像是另一边的店门附近传来的。
  “见到了，见到了！我还专程从6号楼赶过来看她呢！”
  鬼点子真没想到自己的吸引力会这么大。6号楼距离自己所在的建筑，用正常速度要走上50停（时间单位，1停=100X坠，100X停=1辰，1停约2。54分钟）呢。她从服务员那里接过饮料，用三张嘴分别慢慢地小口啜着。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怀孕的古怪佬。”从思维辐射的泛频来看，鬼点子猜说这话的是一个棕色的古怪佬。
  “哼哼……你们都太年轻了。我以前就见过怀孕体。”正在炫耀的这个一定是蓝色的。
  “是吗！不愧是我博学的大师兄。他们看起来都一个样吗？”这应该是6号楼过来的那位，或许是灰色的。
  “不一样，不一样。上次见到的是棕灰红结合在一起的。”
  “只是外表不同？”
  “当然不是。你们应该也知道凡是怀孕体，工作效率都高得出奇吧。”
  “嗯，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过。”
  “不过，像鬼点子这么厉害的，我以前可真没见过。”蓝色的古怪佬补充道。
  “怎么个厉害法？”
  “我刚刚离开岗位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数据库中的进度报告。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快说嘛。人家最讨厌你乱吊胃口了！”这个嗲声嗲气的辐射应该是某个红色古怪佬发过来的，鬼点子不喜欢这种说话风格。
  “泰克够厉害的了吧？”蓝色古怪佬完全不理会红色的请求，继续吊胃口，“伊可和罗茜的水平，你们也不是没见识过吧？”
  没有收到什么思维辐射，鬼点子估计他们正在用肢体语言一个劲儿地表示同意。
  “这个鬼点子，好家伙，才几辰的工夫，就把原本预订给他们三个做半旋的工作都完成了。这还是我刚刚离开时看到的。到这会儿，说不定一旋的也都快做完了吧。”
  伊可那张嘴呷了一口饮料，不禁轻轻地一笑，鬼点子想：这帮小子可是低估我了。
  忽然，那边骚动了起来，好像是又一个古怪佬加入了他们。
  “哟呵。你们这帮小鬼，都跑到这里偷懒来了。”克里特威尔的思维辐射。对此，鬼点子确信无疑。
  “我们不是在偷懒。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搞研究。”说这话的是黄色的，一定是黄色的。鬼点子想。泰克的嘴角轻轻翘了翘。
  “那你们在研究什么呀？”
  “克里特威尔教授，我们不瞒您。”这次是蓝色古怪佬，“我们正在讨论鬼点子。”
  “吓！鬼点子？你们又想搞恶作剧？在我的实验室里可不行。”
  “不是不是。克里特威尔教授，您误会了。我们是在讨论那个怀孕体——鬼点子。”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一定很惊讶吧？”
  “真不愧是克里特威尔教授！一下就看透了我们的感受。”6号楼过来的家伙真会拍马屁，不过这正是灰色古怪佬的特点。
  “也难怪你们惊讶，我这把年纪了也一样没见过她这样的。她刚刚已经把一旋的工作都完成了。”
  “哇哦，我的原啊！才短短的几辰，已经完成了一旋的工作？！这么说我们刚刚还低估她了。”
  “嗯……克里特威尔教授，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棕色的古怪佬发话了。
  “说吧。”克里特威尔从来不会拒绝年轻人的问题。鬼点子现在几乎能想象出来克里特威尔说这句话时那张慈祥的笑脸。
  “嗯……这个问题比较难开口，不过我觉得克里特威尔教授是搞科学的，应该不会介意……”棕色的古怪佬总是这么思前想后的。
  “我当然不会介意了。放心地问吧。”
  “嗯……这个……怀孕体……是怎么形成的？”
  这问题一出口，旁边的蓝色古怪佬忍不住了：“这个问题你也要问克里特威尔教授？我就能给你解答。怀孕体就是古怪佬用来繁育后代的形式。三个相亲相爱的古怪佬结婚之后，决定生孩子的时候，他们便会选那么一个时间，背靠背地凑到一起，然后就成怀孕体了。”
  “嗯……可是……我跟你背靠背……嗯……再拉上个谁……嗯……也不能成为怀孕体呀。”
  “啊……这……”蓝色古怪佬开始口吃了，“这个……我也没生过孩子，只是看资料里是那么说的……”
  “克里特威尔教授，看来这个问题还得麻烦大名鼎鼎的您一下呀。”6号楼的家伙开始转向克里特威尔教授求助。
  “关于这方面，因为过于私密，总是很难见到一针见血的资料。”克里特威尔开腔了，带着那种诲人不倦的泛频，“我们古怪佬有五种性别，通常根据每个个体的肤色以及衣服颜色便可以区分开来。而我们要繁衍后代，却不需要全部五种性别，只要任意三种互不相同的性别结合在一起即可。到这里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安静了片刻。鬼点子知道，那些年轻古怪佬们在表示同意。
  “刚才罗布（Rob）也说了，怀孕体，是我们进行生育的一种形体。”罗布？鬼点子想起了这个名字。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叽叽喳喳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家伙们是正在实验室里面参观实习的学生。难怪他们还在问这种基础的常识呢。
  “三个不同颜色的古怪佬相爱之后，他们会结婚。当然，结婚只是一种形式，在繁衍后代上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不过，结婚之后，相爱的古怪佬们会生活在一起。这期间，他们便开始加强思维辐射的沟通，同时还会在互相之间协调一种辐射，一种我们不用来做语言载体的思维辐射。这种协调是无意识的，但却一定要在意识中有真爱才会发生。也有一些观点认为应该反过来说，真爱正是这种协调在渐渐进行时的高级思维表现。不管怎么说，只要三个古怪佬互相相爱并在一起有足够的时间，这个生理过程便会自然产生。这种协调完成时，他们各自会知道。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美妙感觉。总之，你到时候就是知道协调完成了，自己可以生育了。这时，三个古怪佬可以选择是否生育。如果不打算在此时生育，就什么都不做。一环后，那种辐射就必须要重新协调了。那时候你也会有一种感觉，让你知道，自己又暂时无法生育了。”
  克里特威尔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协调完成时，他们打算生育，就可以背对背地互相靠近。当他们互相碰触到另外两个古怪佬时，衣服和身体都会自然地做出恰当的反应。衣服会自动在背部展开，裸露出平常不会露出的肉体，这部分肉体碰到一起会慢慢地互相融合，就仿佛渐渐地长在了一起。肉体的融合快结束时，衣服又会重新在外面包起。与此同时，他们的能量柱也从三根合并成了一根。触手则会从旁侧转移到身体下侧，从衣服下面形成的新的孔洞中伸出。最后，一个向三个方向长着三张脸的怀孕体就形成了。整个过程大概要花上一辰左右的时间。”
  “原来这么复杂呀。”罗布说，“那怀孕体又是怎么孕育孩子的呢？”
  “根据对透视图像的研究，怀孕体形成后，三个古怪佬结合的部分会有一个空腔，三个个体分别向里面输出自己的原胎，这些原胎会结合在一起，形成新的古怪佬胎儿。胎儿在空腔里靠着来自三个古怪佬的养分，慢慢长大。随着古怪佬胎儿的成长，那个空腔也会越来越大。大概需要一旋左右，古怪佬胎儿一般就会发育成熟。这时，空腔会开始下移，胎儿也随之向下移动。直到最后接触到下面的衣服。衣服被胎儿碰触之后，会从中间长出一块，将胎儿包裹起来，一个带着衣服的小古怪佬就在空腔中诞生了。当这些都完成了，三个个体会感到背部有些轻微的阵痛。这时，他们会开始分离，衣服也开始分裂。当他们三个最终分开时，在他们的中间，一个小家伙就已经被能量柱支撑着站在那里了。从那一天起，他们就成为了这个小家伙的家长。从某种意义上说，家长，是一个很神圣的称谓。”
  “呵！原来我是这么被生出来的呀！”
  “嗯……那个……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嗯……为什么……嗯……为什么怀孕体会有那么惊人的工作效率呢？”
  “这是因为怀孕体不是简单的肉体融合，三个古怪佬在肉体融合的同时，思想也会开始互相渗透，互相融合。最后就表现的像一个个体一样，之前的三个古怪佬不再会有各自的独立意识，取而代之的是怀孕体的一个综合意识。这也是为什么怀孕体通常要有一个自己的新名字，而不是沿用以前的三个名字……”
  “就像……‘鬼点子’这个名字？”
  “呵呵……鬼点子这个名字有点特殊。一般来说，新名字将会是原本三个名字的简短连写。按照这种惯例，鬼点子应该叫做泰罗伊（Teroi），或者罗伊泰（Roite）。当然还有其他组合。鬼点子这个名字，据说是伊可起的。我觉得泰克肯定是无奈接受的。先不说这个，让我们再回到刚才辛克（Sink）的问题上。三个古怪佬的思想互相渗透之后，会产生一种乘方效应，就是说他们的思考能力会几何级地增长。他们的性格和思考方式都会互补。他们互相爱得越深，这种思想上的增长越显著。有些古怪佬将这种能力增长称为‘爱情爆发力’，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而且，增长的不仅仅是思考能力，包括体力、耐久力、生存能力都会同样地增长。具体是什么机理导致这种能力提升，目前还没有一个很好的解释。不过从进化的角度上讲，对于我们这种生育率比较低的物种来说，这种能力的增长可以大大地保证生育的成功率。”
  “我忽然想起一个电影——《大法官》。你们看过没？”罗布忽然转移了话题。
  “那是部挺老的科幻片吧。”克里特威尔说。
  “好像听说过这个片名，好看吗？”
  “那可是科幻片的一大里程碑呢。”罗布一定很喜欢这部片子，“讲的就是一个怀孕体的故事。她因为一次事故，无法孕育胎儿了，也无法解除怀孕体状态了。她被其他古怪佬看做怪物，大家都排斥她，孤立她。后来她靠着怀孕体的超强能力摸索出了精神干预，并利用精神干预控制了几个企图把她当作试验品的疯子科学家。他们组成了一个自称正义审判团的组织，开始惩治世界上那些无法被正当手段绳之以法的坏蛋。尤其正义审判团审判罪犯的那段最经典——怀孕体高高在上，俯视着下面那个被捉到的坏蛋，旁边一个被控制的古怪佬会开始陈述那家伙的罪状，然后问：‘有罪还是无罪？’怀孕体一转身，露出一张棕色的脸，大声说出结果：‘无罪！’接下来就会看到一群机器人从一个门被放进来，把那个坏蛋撕碎。”
  鬼点子听了这些，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鬼点子。她悄悄来到罗布身后，伸出那十几根触手缠住了罗布的身体，虎着泰克那张蓝色的脸，发出一阵掺入了恐怖泛频的思维辐射：“有罪还是无罪？”
  这一招还真管用，鬼点子感觉到罗布浑身一颤。紧接着只见罗布僵硬地把脸转了过来，停顿了好久。
  一阵爆笑的思维辐射一瞬间在咖啡店里铺了开来。其他实习生看到罗布的窘态，全都笑得触手直打颤。连克里特威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看，三个性别结合在一起的怀孕体都能这么厉害，那要是全部五个性别都结合在一起岂不是会更加可怕？”那个黄色的古怪佬突然提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别胡扯了，你！”罗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跳出尴尬境地的机会，“就算你想，咱们古怪佬的生理结构也没有这个功能呀。是不是，克里特威尔教授？”
  克里特威尔没有开腔。鬼点子朝教授望了一眼，她感觉他仿佛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