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邓九刚 王西萍    更新:2021-12-06 19:23
  张友和揭开柜台盖儿,走到柜台外面把绥生抱起来:“你呀,胆子也太大了。”
  绥生:“我想大爹了吗。”
  张友和心里顿时流过一股暖流:“哦,绥生想大爹了,真是好孩子。走,大爹给你买好吃的去。小四儿!你照顾着买卖,我去去就来!”
  张友和抱着绥生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卖糖葫芦的老汉一个劲儿地喊道:“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张友和问道:“绥生,想要糖葫芦吗?”
  绥生:“不。”
  张友和抱着绥生继续朝前走,当他们来到一个酱兔子肉摊时,绥生叫道:“大爹……”
  张友和:“想吃酱兔子肉吧?”
  绥生点了点头。
  张友和:“好,大爹就给你买酱兔子肉。掌柜的,来两个铜子的酱兔子肉!”
  小老板愉快地应道:“好来!我给孩子挑肉大的!”
  小老板说着拿起一张白菜叶,将称好的酱兔子肉递给了绥生:“俩铜子的酱兔子肉,孩子,拿好喽!”
  绥生一只手捧着那白菜叶包着的酱兔子肉,一只手从里面捏了往嘴里塞,黑色的酱糊满了嘴角。
  张友和问道:“好吃吗?”
  绥生:“好吃!”
  张友和疼爱地:“那好,赶明儿大爹还给你买!”
  绥生嘟起嘴来在张友和的脸上亲了一下,糊了张友和一脸的面酱,张友和笑道:“孩子,你就这样打扮你大爹啊!”
  绥生望着他大爹,也哈哈地笑了。
  俩人正走着,就见玉莲从一条巷子里跑出来,样子很着急:“绥生!这孩子转眼就不见了,真是急死人!”
  玉莲急急忙忙地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娘!”
  玉莲一回头,看见张友和抱着绥生沿街走着,绥生吃酱兔子肉吃得嘴角脸蛋子上全都是黑色的酱汁。
  玉莲快步走过去:“绥生!”
  绥生:“妈!大爹给我买酱兔子肉!可好吃啦。”
  玉莲:“你这孩子,是谁让你跑到街上来的?”
  玉莲忍不住动手打绥生的屁股。张友和抱着孩子一闪身躲开了。绥生还在舔白菜叶上的酱,脸上鼻子上全都是酱,玉莲望着儿子哭笑不得,她对说:“友和哥,可不能这么惯着他!”
  张友和不以为然地:“咳,孩子吗!”
  绥生:“妈,酱兔子肉可香了。”
  玉莲点着儿子的额头说:“就知道吃,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吃成个三花脸了。”
  张友和问道:“弟妹,太春忙啥呢?”
  玉莲:“还不是生意上的事!每天天不亮就走了,掌灯才回来,两头不见日头!”
  张友和:“太春也真是够辛苦的,一年四季东奔西跑!不过辛苦归辛苦,说来辛苦也还是好事哩,做买卖的人怕就怕没生意,只要有买卖好做就比什么都强。”
  玉莲:“可也是。”
  在街角玉莲站住了,他把绥生抱了过去:“友和大哥你快忙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02
  今天雨水好,太春家院子里的菜蔬长势非常旺盛,黄瓜、豆角、南瓜,小白菜,水灵灵绿莹莹地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显得特别有风水。
  太阳很好,豁朗朗地洒在院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透亮,有生气。玉莲母子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晒太阳,身边放着一个笸箩。里面有半笸箩刚摘下来的豆角。
  玉莲心情很好,一边拣着豆角一边逗绥生玩。大约是心情好的缘故,玉莲竟然低低低唱起了太春唱过的那首《行路歌》。
  一出龙仙水阁外,
  哈拉板申来的快,
  走五申,过善盖,
  祝乐沁公布到大岱。
  ……
  绥生就在娘的身边玩耍,他问:“娘,这是谁教给你的?”
  玉莲:“你爹呗!”
  绥生:“娘,这《行路歌》有什么用啊?”
  玉莲:“当然有用,它是走西口人唱的歌,是帮助人记路的。当年我和你爹就是唱着这首《行路歌》来到归化城的。将来等你长大了,你把这《行路歌》倒着唱,不用人引路自己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来,你跟娘学着唱《行路歌》,娘唱一句你学一句。
  玉莲轻声唱道:“打渔划划渡口船,鱼米之乡大树湾;”
  绥生跟着学道:“打渔划划渡口船,鱼米之乡大树湾;”
  玉莲又唱:“吉格斯泰到乌兰,海海漫漫米粮川。”
  绥生跟着唱道:“吉格斯泰到乌兰,海海漫漫米粮川。”
  ……
  正唱着呢,太春推门进来。绥生扑过去:“爹!”
  太春喊道:“绥生,看爹给你抱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绥生欣喜地:“呀,是小狗!”
  玉莲站起来,拍拍手说:“哪来的一只狗崽子?”
  太春:“是黄羊家的母狗下的,黄羊媳妇托人捎来一只。看看,喜欢不?”
  “我喜欢!”未等玉莲开口绥生先说话了。绥生从太春手里接过狗抱着,摸着,十分亲昵的样子。
  玉莲:“你瞧这小狗儿毛黑黑的,给它起个名儿吧。”
  绥生又抢着说:“爹,就叫黑子吧!”
  太春说:“好,听我儿子的,就叫黑子!”
  黄昏时分,文全葆推开万裕长钱庄的大门,小伙计四儿见了,忙跑过去招呼。文全葆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张掌柜?”
  四儿:“张掌柜上街去了。”
  四儿端来一个盖碗茶放在文全葆身边的八仙桌上:“文大掌柜,您喝茶。这是最近刚上市的西湖龙井。”
  文全葆:“噢?哪来的这么好的茶?”
  四儿:“听说是张掌柜一个朋友送的。”
  文全葆:“他的朋友还给他送什么啊?”
  四儿:“不知道。”
  文全葆:“四儿,我记得你从十二岁就来万裕长当伙计,今年有十七了吧?”
  四儿:“回大掌柜的话,刚过了十七岁生日。”
  文全葆:“四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好干,过个一年半载找机会提个小掌柜干干。”
  四儿:“谢大掌柜栽培。”
  文全葆压低声音说:“四儿,你给我好生注意着点儿,张掌柜要是有什么不靠谱儿的事就告诉我一声。”
  四儿:“哎,文大掌柜,您的我话记下了。”
  文全葆喝了几口茶,在店铺里查看了一番就走了。
  文全葆走后不大一会儿,张友和回来了。四儿从张友和手里接过衣服,汇报说:“张掌柜,刚刚文大掌柜来过了,才走不大一会儿。”
  张友和:“哦,文大掌柜说什么来着?”
  四儿:“文大掌柜说,让我注意着张掌柜,若是有什么不靠谱儿的事就告诉他一声儿。”
  张友和一下愣在那里。
  四儿说:“张掌柜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张掌柜一向关心我,我四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浑人。”
  张友和拍了拍四儿的肩膀:“好,好!四儿,和你年龄仿佛的小伙计里面,你是第一聪明的人!”
  03
  今天是俄罗斯人的红蛋节,太春如今已经是归化城商界的名人了,他应伊万的邀请也来参加红蛋节。西伯利亚公司的门前非常热闹,大门上是红红绿绿的彩灯,这些彩灯像眨眼睛似的不停地闪,随着里面响亮的音乐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又变成绿的。后来太春才知道那叫霓虹灯。一对对盛装的男女从马车上下来,胳膊挽着胳膊地向大门里走去。西方人可真有意思,穿什么的都有,尤其那些女人,帽子上插着彩色的鸡毛,脖子上围着鸡毛做成的披肩,看上去活像是只大鸡毛掸子!还有那嘴,抹得血红,让人看着心里直别扭。
  太春走进西伯利亚公司,富有煽动性的华尔兹舞曲声更加响亮了起来。大厅里灯光昏暗,彩灯旋转,一对对男女搂抱在一起跳舞。对这场面太春很不习惯,他手里捏着请柬皱着眉头站在一进门的地方。
  忽然听见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许掌柜!……”
  太春循声望去,只见伊万怀里搂一个胖女人向这边旋转过来。那胖女人肥嘟嘟的嘴唇几乎就贴在伊万的脸上,大约是那女人太胖了,伊万像搬运工似的起劲地跳着,脸上闪烁着亮晶晶的汗水。伊万看见太春冲他笑笑,示意他也下场子去跳舞。
  太春笑着摇摇头,站在那里迟疑着,他身上的长衫和脑袋后拖着的大辫子与舞会的场面显得格格不入。
  一位上年纪的侍者走到太春跟前,礼貌地接过太春手里的请柬看看。
  侍者:“哦,许大掌柜,里边请!”
  太春跟随侍者走到一张桌子跟前坐下来。
  侍者:“我们这里有俄罗斯的威士忌还有法国葡萄酒,先生您喝什么?”
  太春随便地说:“那就威士忌吧。”
  侍者:“请稍等。”
  转眼间侍者回来手里托着食盘,将盛了威士忌的高脚杯递给太春。太春喝了一口酒感到那酒实在不怎么好喝,一股怪兮兮的味道,比起老白干来差远了。太春像个局外人似地欣赏着跳舞的人们,忽然,他发现伊万又换了一个舞伴,这是个衣着打扮均不俗的女人,仔细看竟然有些熟识,娜烨!
  这时,娜烨也看见了太春,她对伊万说了句什么后,俩人停下舞步。娜烨朝太春这边走过来。
  太春奇怪地问:“大格格,你怎么也来了?”
  娜烨说:“你能来的地方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伊万说:“哦,是我特意把漂亮的格格请到舞会上来了。